高嶺之花為我墜魔了第 54 章 告別
告別
雲殷寒再也沒踏入房中一步。
落無憂想着等身子再好些便立即回宮。
這兩日,白秋盡隐隐覺得不對勁,雲殷寒總是一個人在外邊,神色戚戚,卻不進門。她疑惑不解地問白隐迢,白隐迢明顯有些心虛,卻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不知道啊。”
白秋盡眼裏充滿審視:“當真?”
白隐迢垂頭,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阿姐,我……我告訴落落你和雲大哥有了婚約。”
白秋盡默然,半晌方道:“你不該如此沖動行事。”
“可雲大哥和你本就有婚約啊……”
白秋盡輕聲道:“此事我們皆是身不由己。”
“但是落落難道就該被蒙在鼓裏麽?”白隐迢有一絲失控。
白秋盡輕嘆道:“可這個時候知道,對她而言可能太過殘忍……”
*
落無憂睜着眼睛看着床邊,半晌沒動。
“吱呀——”一聲傳來,落無憂将目光緩緩地移到門口,卻見身着秋香色衣裙的白秋盡自門口走進,她手中端着一碗清粥。
“落落,吃點東西吧。”白秋盡說着,拿起清粥去喂落無憂。
落無憂微微搖頭:“白姐姐,我此刻不太想吃東西。”
白秋盡也沒再勸說,就将手中的碗勺放下,靜靜地坐在落無憂身旁。
兩人都沉默着,過了許久,落無憂才率先開口,“白姐姐,對不起。”
白秋盡看着落無憂,落無憂清澈的鹿眼裏盡是歉意。白秋盡感覺內心好像忽然塌了一塊,她微微笑着:“落落,你怎麽會對不起我呢?”
說實話,白秋盡從沒覺得落無憂有哪裏做錯了。落無憂不知道婚約,而且她和雲殷寒都是被這婚約拖累的人,若是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和雲殷寒都能幸福,而不是像白怡妤和雲沐砥一樣,落了個生不再見的下場。
白秋盡眼神真摯,似是在說,“你何錯之有?”一般。
落無憂只覺鼻子一酸,控制不止地落下眼淚來。落無憂之前很少哭,自小師父便十分寵愛她,雖然她有時會和師父怄氣,但她從未哭過。
這幾日,可能是她身中劇毒,遠離師父,各種情緒堆積在一起,得不到釋放,故而極容易流淚。
落無憂不斷重複道:“對不起,白姐姐……師父從未與我說過雲白兩家的婚約,所以……”
白秋盡眼裏充滿了心疼,她擡起手為落無憂擦去淚水,“落落,你不知的是,此事我和他都身不由己……”
白秋盡的聲音十分輕柔,仿佛春風拂過,撫平她褶皺的心。
“落落,其實我與他之間……”白秋盡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窗臺上新鮮嬌豔的栀子花上,微微有些自嘲,“不過僅有一紙婚約罷了。”
白秋盡最初時也會期望與雲殷寒白首相伴,然而後來她發現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個明媚若驕陽,美麗如春花的少女身上。
雖然他總是在少女回頭時匆忙別開目光,總是拒絕少女的熱情。可她是白秋盡啊,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了。
她當然能看出雲殷寒冷淡外表下隐隐約約被壓抑着的洶湧愛意。
她知道,總有一日,他可能會撂下一切,仿佛飛蛾撲火般飛向落無憂。
白秋盡其實還挺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的,至少他們兩個不用重蹈父輩的覆轍。
白秋盡一直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麽。她是白家嫡女,所有的重擔都在她身上,她需要為阿迢掃清障礙,需要維系好雲白兩家百年來的關系。
對她而言,感情是最不重要的,因此在她發覺雲殷寒的情義時,她便立刻往後退,退至安全距離。
殘星樓下一任樓主才會是她的丈夫,雲殷寒不一定是。
說的通俗一點,這婚約維系的是雲白兩家、殘星樓和輕雲門的關系,而不是她的愛情。
白秋盡看着落無憂,輕嘆道:“落落,我從來都很羨慕你。”
落無憂一愣,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為何?”
白秋盡溫柔地摸了摸落無憂的頭:“愛己所愛,熱烈燦爛,像無憂花一般。”
落無憂半晌不能言,白秋盡繼續道:“你不要有什麽負罪感,一切全看他的選擇。”
看他是選愛情還是權勢。
“要不,我們來打個賭吧?”白秋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将她清麗的臉龐映得生動了起來。
“賭什麽?”落無憂不解。
“賭他何時想通。”
賭雲殷寒何時抉擇。
落無憂垂下眼簾,掩蓋住眼裏的情緒,聲音微不可聞:“白姐姐,謝謝你安慰我,也謝謝你不怪我……”
她還沒說完,便被白秋盡的手指抵住了唇,她的手指及溫暖,叫落無憂硬生生地咽下了話。
“噓——”白秋盡沖落無憂微微一笑:“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一直把你當做妹妹的,你這麽說就見外了,我們倆為何要因為一個男人而生分呢?”
落無憂也綻出一個笑容,她輕笑:“嗯!白姐姐說的是!”
“這才對嘛……”白秋盡看着門口,低聲笑道:“落落可知道,阿迢可喜歡你了!”
說完,轉過頭觀察落無憂的神色。
落無憂經她這麽一打趣,臉瞬間紅了,她嗫喏道:“嗯,他、他昨日與我說了。”
白秋盡滿臉八卦,“那落落你怎麽看啊?”
落無憂微微轉過頭,避開白秋盡的視線,輕聲道:“白姐姐,你知道的……”
白秋盡也不再逗落無憂,語氣卻帶着一絲遺憾:“那算了。不過阿迢此人還蠻專情的,小時候,阿爹給阿迢帶回了一條狗,阿迢極為喜愛,他日夜都要與那條狗待在一起,然而好景不長那條狗就生病了,幾天後便死了……”
白秋盡看着聽得一臉認真的落無憂,忽然提問:“落落你猜怎麽着?”
落無憂一僵,胡亂猜道:“他是不是哭了很久?”
白秋盡笑道,“你猜對了一半!阿迢哭得可慘了,比阿娘打他時哭的還慘,他難過了許久……”
白秋盡微微正色道:“後來,他再也沒有養過狗。他說,‘養寵物與愛人一般,他此生只會愛一人。’”
落無憂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白秋盡眼裏有淚花,俯身溫柔地抱了抱落無憂,在落無憂耳邊輕聲道:“落落,今日傳來消息,家中忽生異變,我和阿迢要回家了。你放心,無論雲大哥選擇什麽,他都會先送你回家的。”
白秋盡最後那句話,竟帶上了一絲哭腔:“我們四個,總該有人要幸福的。”
*
白秋盡出門後,落無憂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之後,房門再次被推開,白隐迢站在門口看着她,安安靜靜的,誰也沒開口說話,一會兒後,他才鼓起勇氣一步一步走向落無憂。
白隐迢憔悴了許多,落無憂依然能記得那個張揚桀骜、意氣風發的青衣少年,可此時他卻臉色憔悴,雙目中充滿血絲,眼下兩團烏青。
落無憂輕聲道:“你們要回家了?”
白隐迢不敢坐在床邊,他拖過椅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躺着的虛弱的少女緩緩點了點頭。
“落落,對不起。”白隐迢道歉。
落無憂疑惑:“你為何要向我道歉?”
白隐迢別開眼,垂眸片刻才再次擡頭,“是我傷了你的心。”
落無憂知道他是在說他在她重病之時告訴她雲殷寒和白秋盡有婚約一事。
落無憂搖搖頭,“你沒做錯,我遲早要知道的。”
兩人又一陣無話,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下來了。
白隐迢靜靜地看着落無憂,仿佛是要将她的模樣刻在心裏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聲道:“我與阿姐馬上就出發了。”
落無憂點了點頭,忽然間有些感慨,果真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啊,他們四人這麽久的同生共死,這麽快就要各走一方了。
“一路順風。”
許久,落無憂才吐出這句話。
白隐迢的嘴唇微微顫抖,最後嘆了口氣,有些豁出去的樣子:“落落,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趕來的……”
落無憂眼含淚光,點了點頭,“謝謝你,白隐迢,你該有光明燦爛的未來的。”
白隐迢抿着嘴唇,頃刻才點頭應答:“嗯。”
他眼裏充滿期待與小心:“我可以抱抱你嗎?”
落無憂點點頭,“自然可以。”
說完,白隐迢起身走近床邊,俯身輕輕地抱了抱落無憂。
他動作極輕,極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呵護什麽無價之寶一般。
“落落,我走了。希望你永遠明媚、永遠燦爛。”
說完,白隐迢起身往門外走去。
落無憂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好像缺了一塊。
他們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原以為他們可以一直一起鬧、一起捉妖除魔、一起保護蒼生。她從未想過,分別會來臨得如此之快。
山高水長,再難相逢了。
他們都要走向自己既定的命運軌道,都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