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龍第 30 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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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登基大典那一日, 依舊是萬裏晴空無雲。

寧蘭時的龍袍是穆晏華親手給他套上的,這一次他沒有過多的動作,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奴才一樣, 低垂着眉眼,慢慢将那件黑底金龍,象征着這天底下最高的權貴的衣袍, 套在了寧蘭時身上。

還有冠冕。

寧蘭時雖還未至弱冠, 但登基大典特殊處理, 冠冕自然不能免除。

就是壓上來時,寧蘭時覺得沉, 難免晃了晃腦袋, 上頭的珠簾便碰撞着,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

穆晏華幫他勾住珠簾,定定地望着着了龍袍後,無端褪去了最後一點青澀的人, 沒由來地忽然說了句:“十七,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垂下頭,并不避諱其他人,低聲問他:“想做皇帝麽?”

寧蘭時微愣。

他怔怔地看着穆晏華,見他眸色認真,便知自己這一次是真的有拒絕的權利。

故而寧蘭時下意識地吞咽了下涎水,可這一次, 他深呼吸了口氣, 挺直了脊背, 撐住了腦袋上沉重的冠冕, 亦不避諱:“嗯。”

穆晏華勾起唇,慢慢放下掌心裏的珠簾, 随後後退了兩步,第一次在寧蘭時跟前雙膝下跪。

他跪下時,屋內的趙寶、小圓子,還有其他宮婢們,全部一同跪下,跟着穆晏華磕了個頭:“陛下。”

穆晏華道:“時辰已到,請——”

寧蘭時垂着手藏在袖袍中,雙手無意識攥緊成拳,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徹徹底底開始有了實感,而非覺得一切如幻影般虛浮。

他定了定心神,說了平身,又在穆晏華他們的陪伴下,一步步踏出東宮,上了轎辇,再到從宮人的跪拜、變成走着一步步迎接百官的跪拜,登上了那把金燦燦的龍椅。

和先前同穆晏華上早朝時坐在下首不同,簾子後的這張龍椅,既高不可攀,又孤标傲世。他知道,坐上了這把椅子,就是真正的舉目無親,從此猜疑如影相伴。

可他有事要做。

無論是他母族,還是東廠、錦衣衛……

他要試一試。

寧蘭時撩袍轉身,堅定地在這張坐着并不怎麽舒服的龍椅上落座。

他坐定時,替他撩起簾子的穆晏華和他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尚未看清對方的眸色,珠簾便從穆晏華的手中滑落,微微搖晃着,帶着如海浪般飄蕩的輕紗帷幔,遮住了所有。

寧蘭時瞥了眼擺在不遠處利用角度可以巧妙地看見殿內朝臣神色的鏡子,便見穆晏華慢慢下了臺階,袍角繡着的“飛魚紋”張牙舞爪地飛揚着。

.

登基大典的章程是繁瑣的,等到走完後,寧蘭時都累得有點恍惚了。

所以轉回了暖閣後,他由着穆晏華給他拆了冠冕,又幫他揉了一下脖子。和先前不太一樣,他被捏得很舒服,所以也不由眯了眯眼。

穆晏華覺得他這森*晚*整*理個表情更像貓,故而又使了點勁,換來寧蘭時一聲輕嘶。

寧蘭時還沒說什麽,便聽穆晏華問他:“你想查你母族一事?”

寧蘭時那點放松感瞬間消散了。尤其他沒聽出來穆晏華此話究竟是何意。

所以寧蘭時看向穆晏華,微抿唇:“……哥哥是覺得,不該查嗎?”

“你現在查太早。”穆晏華沒覺得寧蘭時不能查:“你才登基,先學會早起上早朝。”

寧蘭時微松了口氣,又為自己辯解:“我起得來的。”

他是真的起得來的,只是他先前不确定穆晏華到底想讓他做一個什麽樣的皇帝,所以他幹脆睡到自然醒,把自己變成廢物。

雖說他現在也不知道穆晏華到底想讓他如何,可既然穆晏華提了,那他便可以去做。

穆晏華勾着他散下來的發絲,輕輕道:“嗯,起得來。”

寧蘭時動動唇,也不知怎的,就覺得他倆之間的氛圍好似又古怪了起來。

明明這些時日很不錯的,穆晏華每夜只要有空就要用手給他……後面好了後,還又荒唐了一夜。

所以穆晏華每日的心情都很不錯,笑眯眯地,對他也頗多寬容。

但今日……

穆晏華幫寧蘭時重新束發:“你還要去太後宮中。”

章程沒完全走完。

而且按照章程,穆晏華是“朝官”,是不能與寧蘭時一道去的。

穆晏華撫了撫寧蘭時的腦袋:“我幫你點好了和你一道去的人,不用怕。”

寧蘭時其實根本不怕,他也不覺得靜妃敢殺他:“……好。”

穆晏華松開他:“去吧。”

寧蘭時又說了聲好,但才走出去半步,又轉身看向穆晏華。

穆晏華稍揚眉,但寧蘭時就是知道,他挑眉的動作都和之前心情好時不一樣,雖不知他到底為何又心情不好了,可寧蘭時還是鼓起勇氣,賭了一把。

他湊到穆晏華唇側,輕輕地印了個吻。

這下穆晏華頓住了。

他看着寧蘭時親了下後就退開,眉眼有幾分意味不明。

寧蘭時主動道:“哥哥,別不開心。”

穆晏華擡擡眉梢,看着似乎是心情好了一點,叫寧蘭時稍微松了口氣。而穆晏華則是問他:“你為何覺得我不高興?”

寧蘭時心道這是什麽問題:“……就是,有感覺。”

他也說不上來,但他就是知道。

約莫是也揣摩了穆晏華快半年了……

快半年了啊。

時間當真好快。

穆晏華卻反而因為這個模棱的回答心情更好了點:“沒有不高興,去吧。”

他低下頭,回親了寧蘭時一下。

寧蘭時現在不會因為他的輕吻微顫了,就是閉眼這事他還沒來得及去“糾”。

不過也不急,寧蘭時還小,還有許多的時間。

會有的。

穆晏華:“你再不去,便要誤了時辰了。”

寧蘭時說好。

目送人離開後,穆晏華的眉眼就逐漸冷淡了下來。

他走出暖閣,守在外頭的趙寶單膝跪下:“廠公。”

趙寶跟穆晏華這麽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雖不像小圓子那麽厲害,但也是有點的,他猜到了穆晏華會有事吩咐。

“整理一下江家當年的卷宗。”

只是趙寶怎麽也沒有想到,穆晏華吩咐的是這件事:“看看除了夏士誠,還有誰是背後推手。”

趙寶心裏有幾分駭然:“是。”

他還以為……寧蘭時有了自己的想法,穆晏華會要動手處理一下這些沒按照他心意去長的“枝葉”。

.

寧蘭時到太後宮中時,靜妃已早早候着。

她穿太後制式的衣裙也很好看,反而更顯英氣。

見到他,她特別高興地上前:“陛下。”

寧蘭時沖她行了兒子禮,微微作揖:“母後。”

太後便笑着扶住他的手,拉着他在炕上坐下:“先前一直沒機會與你說…多謝你。”

寧蘭時不知道她是說梁國公一事,還是她當太後一事,只能道:“母後客氣。”

太後也不多言,笑了笑後,聊了幾句別的,又道:“說起來,你後宮空無一人,也該擇日選秀、立後。”

寧蘭時已經十八将要十九了,确實完全可以立後了。

寧蘭時沒太把這話放在心上,只說:“我才十八,又剛登基,還早。”

太後微頓,笑着搖頭:“你該稱‘朕’了。”

寧蘭時一停:“……的确。”

他淺淺地笑了下:“朕日後會注意的。”

然而從太後這邊用過晚膳後回了暖閣,寧蘭時才轉進寝殿,就被穆晏華從後一把攬住了腰,那金色的龍紋也被壓在了他的臂彎下,和飛魚紋交錯重疊在一起。

寧蘭時稍頓,便聽見穆晏華很低地用帶笑的嗓音問了他一句:“你想選秀擇妃立後?”

寧蘭時登時汗毛炸起,脊背冷寒了一片:“哥哥……”

他回頭去看穆晏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穆晏華的手就已經貼上了某些地方,語意不明:“陛下,你确定你要選秀麽?”

“……我沒有。”

寧蘭時遏制着自己本能想要掙紮出來的動作:“哥哥……”

他試圖想要說什麽,但穆晏華卻根本不等他說,便直接掐住了他的下颌吻了下來,甚至重重撕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寧蘭時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帶着轉身,被推到了軟榻上,被……

寧蘭時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裏也是朦胧一片。

偏生穆晏華還要問他一句:“陛下。”

他摁着寧蘭時的肩膀,指腹狎昵地在他的心口處流連,語調有幾分玩味,卻也因此充斥着危險:“你确定你要這樣立後?”

寧蘭時很想叫他停下來先聽他說話,可他知道,穆晏華這時候恐怕根本不會停。

所以他顫着,斷斷續續地說:“我沒有……”

寧蘭時甚至覺得他這通火發得真是讓他委屈:“我明明、唔……明明、拒絕了……”

穆晏華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陛下要我一字一句地重複你當時是怎麽回得麽?”

寧蘭時腦袋大半都是混沌的,只能憑借本能去求生,他努力地在沉沉浮浮中掙紮,卻始終抓不到一絲清明。

最後還是穆晏華看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也出了一次,才停下動作,但沒退下,也沒将寧蘭時撈進懷裏安撫人,而是就這樣盯着如同已經被剖開了的寧蘭時:“陛下。”

寧蘭時顫了顫,繃着全身,啞着嗓子道:“我是想着先推着,提一次推一次……之後再找借口。”

他握住穆晏華的手腕:“哥哥……疼。”

穆晏華剛才真的用了幾分狠勁,比先前要兇多了。

穆晏華擡起摁着他的手,還沒做什麽,又聽寧蘭時委屈地說了聲:“我不喜歡你喊我‘陛下’。”

穆晏華稍頓,就聽他問他:“哥哥…你今日喊了我陛下後,就再沒喊過我‘十七’或是‘蘭時’了。”

穆晏華安靜了半晌,終于把手抽了出來。

他攬住寧蘭時,将人帶進了懷裏,一把抄起,又翩然落座,叫寧蘭時坐在了他懷中。

寧蘭時便知道,這一關自己過去了。

他微微放松了緊繃的肩胛骨,偏頭靠進了穆晏華的頸窩,一副依賴他、離不開他的模樣。

同時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穆晏華……竟然不想他立後?

他也知道他如今是皇帝,真不想他和人有什麽,與他說一聲就可以了,甚至輕而易舉就可以制住他,可穆晏華連一個名頭都不願意……

甚至要這樣發瘋。

寧蘭時低垂下自己濕漉漉的眼睫,忽然覺得自己要重新審視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十七。”

穆晏華輕輕拂過寧蘭時散落的發絲,他圈着懷裏的人,眸色不明,輕聲問他:“你沒想過立後?”

寧蘭時在心裏譏嘲一笑。

他都同穆晏華這般了,他要如何立後?

人家姑娘家大好年華,就要廢在那注定如同冷宮的後宮中麽?

“……嗯。”

“為何?”

寧蘭時并不意外穆晏華會這般問他。

他微顫了下,閉上眼睛,主動摟住了穆晏華的脖子,貼上他的身軀,決定再賭一把——

“我、”

生死一線間,寧蘭時緊張到聲音都要走樣了:“因為……我、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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