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龍第 42 章 42
第42章 42
穆晏華對寧蘭時定下的殿試題目并沒有說什麽, 甚至在看過後,慢悠悠地折好了紙張,問寧蘭時:“今日天氣好, 教你騎馬?”
這要是換做他人,定會懷疑穆晏華是不是要在馬背上幹掉自己,但寧蘭時卻微亮了眼睛:“好啊。”
寧蘭時連上馬都不會, 沒必要去獵場, 穆晏華叫人牽了匹溫順的馬來, 就在暖閣裏教寧蘭時騎馬。
并不簡單,不過寧蘭時學起來很快。
穆晏華也并非一開始就将寧蘭時圈在懷中, 而是先扶着寧蘭時上馬, 叫他如何踩穩上馬鞍、拉缰繩,腰背要如何使勁。
然後他牽着另一根繩子,帶着寧蘭時走了幾圈,先感受了一下。
再到後來穆晏華慢慢地松開繩子, 教寧蘭時如何施力讓馬順着他的心意往哪兒走、拐彎。
他教得很耐心, 所以等到穆晏華喊停,抱他下來休息時,趙寶都沒忍住,與寧蘭時說:“屬下還是第一次瞧見廠公這麽又耐心。”
程歸入宮了,穆晏華在外頭同程歸說話,所以不在這附近。
寧蘭時有點意外地看了趙寶一眼, 小圓子亦是。
趙寶平時其實很少主動開口, 他畏懼穆晏華, 也因此跟着會畏懼寧蘭時。他不是個蠢的, 知道寧蘭時就是第二個主子,若是冒犯了, 和冒犯了穆晏華沒區別。
趙寶不是沒覺察到他們的詫異,他內心流淚,卻也只能說下去。
求求了陛下,你和主子一定要好好的啊!
“……廠公以前在東廠也帶過新人,他教他們騎馬都是讓他們上去,然後一鞭子下森*晚*整*理去。”
趙寶低聲:“學得會的下次就安全了,學不會的養好傷再來。”
寧蘭時:“……”
小圓子睖趙寶。
幹嘛呢這是!!!幹嘛醜化主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
小圓子試圖挽救,就見寧蘭時低頭悶笑了聲。
他眉眼裏染上幾分輕快愉悅,叫這兩日的一點微妙氣氛散開了:“确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寧蘭時撫着手裏的弓,看着立在院子裏的草靶,搭箭拉弦。
這個距離和獵場的那個不一樣,短很多,所以寧蘭時練了這麽久,已經可以箭箭中靶了,而且十支裏有九支都能正中紅心,穆晏華還笑他是神箭手,可惜被耽擱了,不然現在只怕是騎馬拉弓鎮守邊疆的王爺。
不過這話……穆晏華和寧蘭時心裏也都清楚。
他要是過早就展露了鋒芒,是活不下來的。
如今朝局不僅僅是文官鬥,武官的心思都不在軍營上,每個人都是一門心思鑽營取巧、挾勢弄權。
甚至武官厲害些,都會被忌憚、猜疑。
……說來也是可笑,穆晏華展現出如此天賦卻能活下來,竟還要感謝他的太監身份。
寧蘭時射出一箭,利箭正中靶心,發出沉悶的聲音。
正好穆晏華帶着程歸過來,寧蘭時有所覺察,偏頭看過去。
穆晏華稍揚眉,望着一身騎裝的寧蘭時,舌尖掃過尖牙。
程歸跪下行禮:“臣錦衣衛指揮使程歸,參見陛下。”
寧蘭時颔首,放下手裏的弓:“起來吧。”
程歸站起來後,寧蘭時才問:“有事要報?”
程歸低聲:“年前熱河那一塊官道出現了匪患,臣帶人剿過一次,發現是北境的逃兵落草為寇。”
寧蘭時微皺眉:“逃兵?”
程歸說是:“是兩年前征兵應征的百姓……之後臣命北境出示軍書清點名冊,發現名冊上竟沒有問題。”
寧蘭時眸色微凝:“有人造假軍名冊?”
這事可大可小。小多半是有人玩忽職守,所以才讓那些逃兵有空子可鑽,大了……說不定借此私養精兵。
無論是北境和京中離得都不算遠,要是打過來,那可不是小事。
程歸始終拱手低着頭:“臣暫且不敢言斷,且茲事體大,已非臣職權所能涉及……故而入宮請示陛下。”
說是“請示陛下”其實程歸一開始只是問穆晏華要旨意,但穆晏華卻把他帶到了寧蘭時跟前……
程歸心裏多少有點忐忑。
因為上一個皇帝多少是有點不喜他“擅自行事”,就是查到了逃兵後不往上報就先自己去查了一下後續。他還以為這個暗裏被使過兩次絆子。那絆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弄得他也不好跟穆晏華說,說了就很奇怪。
寧蘭時看向穆晏華:“這事不小……”
他動動唇,差點順嘴就喊了“哥哥”,但穆晏華與他說過,在錦衣衛面前,他們就是君臣,哪怕程歸是錦衣衛指揮使,那也是錦衣衛。
——錦衣衛基本都是正常男人,沒有太監。
若是叫他們知道他們之間一些關系…的确會暗地裏看不起寧蘭時。
所以寧蘭時頓了下後,一時間也不知道喊什麽好。
喊廠公好怪,喊千歲就更加了,無論是兄長還是哥哥都不适合……總不能像他父皇喚夏士誠一聲義父那樣喊穆晏華吧?
寧蘭時對上穆晏華似笑非笑的眸光,有一瞬都感覺這人明明可以自己解決,卻非要讓他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寧蘭時本來都想不稱呼,直接看着穆晏華問他怎麽看了,結果穆晏華就好似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還偏過了腦袋。
這人!
無不無聊啊!
寧蘭時覺得有點好笑:“……”
他想起穆晏華喚趙寶時都是直接喊名字的,所以也是幹脆道:“穆晏華。”
其他三人一驚,就聽寧蘭時毫不客氣,當真有點對臣子的感覺:“你怎麽看?”
穆晏華稍挑眉,唇角也掀起了笑:“派人去北境查個仔細,這事可大可小。”
寧蘭時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但問題是:“……派誰呢?如今駐守北境的是先皇欽點的王爺,亦是皇室宗親,常人怕是壓不住。”
穆晏華輕哂:“陛下,你不如直說想讓臣去。”
寧蘭時在心裏低嘆了口氣:“……只有你能去。”
九千歲的名頭,在這時候最能發揮作用,而且……寧蘭時也是真的只信他。
讓穆晏華去?
程歸垂着腦袋,眼底閃過一抹驚疑。
殿試在即,穆晏華此時出京,定然趕不上殿試。
到時京中無人坐鎮,寧蘭時若是聯合薛相、太後背後的梁國公,在殿試時選人培養自己的勢力……
穆晏華回來後不是不能處理,但處理起來多少會落人口舌。
這不是做得幹不幹淨就可以的,而是只要那些人出事,罪名就一定會扣到穆晏華身上。
——不是寧蘭時扣鍋,而是天下文人。
在他們眼裏,穆晏華早就十惡不赦,哪怕那些人真不是他們動手解決的,只怕鍋也是他們背。
程歸感覺今日這一場當真是……
然而還不等他聽見穆晏華與寧蘭時“交鋒”,寧蘭時就主動說了聲:“你春闱後再去?”
程歸還是遲疑。
是什麽懷柔手段麽。
但反而是穆晏華說:“陛下,你也知道,春闱後就遲了。”
春闱後冬戎就過北境來朝貢了,若是北境真有問題,只怕會和冬戎聯合……
穆晏華看他:“殿試有薛相率文官在旁,還有梁國公率武官在側,內閣閣老也會有兩位,我把趙寶留給你。”
趙寶殿試沒有什麽用,但他功夫好,在寧蘭時旁側護衛是夠的,而且趙寶能夠調動東廠。
寧蘭時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小圓子:“去取金牌。”
此次穆晏華不能大搖大擺地出發去查,只能是秘密到北境後再亮身份。
所以诏書不如金牌方便。
程歸三人都知曉,這事就算是這麽定下了。
他們又都有些不可思議,小圓子去拿金牌時,甚至還有幾分恍惚感。
主子這一去就算是快馬加鞭,最起碼也得半月才回來……春闱在即啊!!!
而穆晏華和寧蘭時對望了一眼,穆晏華的心就忽然安定了幾分。
他看得出來寧蘭時眼裏的不舍和擔憂。
……是啊。
他本就确定的。
本來就不是他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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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晏華也不是馬上就走,他也要做些準備,只是明日便啓程和馬上就走也沒差多少。
晚上他還是歇在了暖閣,本來只是單純地想要再抱寧蘭時睡一晚,但寧蘭時沒睡着,在等他。
穆晏華解了外袍,彎下腰摟住他的腰身,随手将他手裏的折子抽走放到旁側:“金牌都給我了,還在糾結?”
寧蘭時低聲:“在想有沒有更好的法子……哥哥。”
他回身,抱住穆晏華的腰:“我舍不得你。”
穆晏華輕撫着他的發絲,低頭吻了吻他的腦袋:“十七,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官太少,你太年輕,日後這樣的日子怕是會不少。”
寧蘭時明白他的意思。
來朝貢的國家見他年幼,定會動心思,若是邊境撐不住,穆晏華是肯定要率兵出征的。可……
寧蘭時擡起頭,主動吻住了穆晏華,甚至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帶動着他的手往下走:“哥哥。”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主動,低喃的聲音更是透着無邊的情意撩撥着穆晏華:“無論是這一次,還是往後……你都要好好活着。”
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穆晏華會出事。
穆晏華拖住他的殿月,低首吻去他眸中閃爍的水光,心軟得當真恨不得剖出來給寧蘭時看一看:“放心。”
他的吻往下落,去追逐寧蘭時的唇,也并沒有說因為這份溫情不再添一把柴火,另一只手開始動作,用小青谷欠去沖淡寧蘭時的擔憂:“蘭時。”
他跟他保證:“我會死在你後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