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龍第 44 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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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寧蘭時很快就定下了前三甲, 梁微塵是當之無愧地第一,後面兩個也是有點超出他的預料的。那兩個雖不像梁微塵以東廠作策論,但一個以大乾重武如今卻無可用的武官為主寫了篇策論, 直指朝堂朝官一心鑽營弄權之事;另一個則是寫了篇治洪的策論,寧蘭時對工了解不深,所以看這篇反而最久, 看完後, 他琢磨了一下, 心裏對此人的去處也有了想法。

工部下水司最是适合,只是……如今朝堂暫時還不能将人放進去。

至于其他的……

寧蘭時挑挑揀揀, 勉強才再挑了幾個還能看到點“希望”的。

至于其他的, 寧蘭時看着通篇讓人捏眉心的贊賞之詞,低嘆了口氣。

小圓子在旁悄悄給寧蘭時續上了鮮牛乳,順便問了句:“陛下,是在憂心殿試策論文章嗎?”

“嗯。”

寧蘭時指了指被他分出去的那些:“我以國策為題, 就是想看看他們究竟是想要當官, 還是想要為國為民做點事。這些……也許有人是想着先當上官了再說,但…能投機取巧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他并不一棒子打死覺得這些都是阿谀奉承之輩,可那些人會在這裏退縮一次,日後亦會為了命、名、錢退縮第二次。他知曉寒窗苦讀不容易,今年未被選中, 又要再等三年殿試, 但他現在不是旁人。

他不能因為心軟, 就将他們提上來。

他是帝王, 他要學會亮出自己的刃面。

寧蘭時:“明日張榜時,請梁微塵入宮一敘吧。”

小圓子先應是, 才再怔了下。

覺察到他的停頓,寧蘭時揚眉:“怎麽了?”

小圓子再次拱手:“無事,是奴才走神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他想知道主子何時回京。

皇帝爹爹都開始召見新歡了!速歸啊!!!

寧蘭時看了看外頭的天:“也是有些遲了,歇息吧。”

第二日張榜出來的結果,叫所有人都無比意外,尤其是壓根就沒去看,準備收拾東西離京了的梁微塵。

他是直接被東廠的人攔下的,梁微塵瞧見東廠和錦衣衛的制服,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卻不想領頭的人沖他微微拱手:“狀元郎,陛下請你入宮。”

梁微塵愣住,随後就見自己這些時日結交的幾個好友推門而入:“梁兄!梁兄!梁兄你……”

話未說完,他們便瞧見了一屋子的東廠錦衣衛,登時噤聲。

甚至有一個都在想東廠的現如今竟如此大膽了嗎?

陛下前腳張榜公布梁微塵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他們後腳就來殺梁微塵?!

梁微塵瞥見他們驚懼的目光時,便果斷開口:“曾兄、季兄,陛下命我入宮,等我回來再與你們慶祝。”

兩人更加愣住了:“哦、好。”

其實這一路入宮,梁微塵還是忐忑的,尤其東廠錦衣衛就在旁側左右,弄得不太像是宴請,更像是押解。

梁微塵在袖袍裏的手暗暗攥緊,他決心就算陛下要發難于他,他怎麽也要把自己滿腔的話說完……

“……瑞雪,打滾!”

先前在金殿內聽過的微冷端莊的帝王聲帶着幾分笑意響起,那嗓音裏的低冷消失後,無端有點像詩文裏說的山泉與風叮鈴作響時的意境感,叫梁微塵微頓。

領他入宮的人拜過守門的人後,梁微塵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這裏不是帝王寝宮的規格,是暖閣嗎?

但三月已然入春,如今的地位身子骨如此孱弱?

梁微塵跟着來領他的太監踏入其內,才轉過彎,就見穿着帝王規格的騎裝的青年挽着袖子,正蹲在地上摸一頭渾身雪白的狼,見到他來,那青年微微笑了下,那張美得叫人失神的臉更添攝魂奪魄的力量,讓人幾乎是心驚了一下。

等到回過神時,他已跟着太監走到了對方跟前,對方也讓人将白狼帶了下去,接過了備好的濕帕子擦拭着手。

小圓子輕咳了聲,梁微塵就如夢初醒般忙雙膝跪下行禮:“書生梁微塵,參見陛下。”

寧蘭時回身在椅子上坐下,今日太陽好,穆晏華總說叫他多曬曬,所以他便擺了桌椅在院子中看折子:“起來吧。”

梁微塵站起身來,低垂着腦袋,也瞥見了書案兩邊高低不一的奏折:“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該做些準備的。”

他示意趙寶:“賜座。”

趙寶拱手,去屋內搬了把椅子給梁微塵。

寧蘭時便端起杯子,打開一看,就看了眼小圓子。

小圓子面不改色,卻也沒故意在這個時候跟寧蘭時說穆晏華特意叮囑的。他也不是傻子,雖說很想讓梁微塵明白,陛下并非一心對付東廠,但這不是最好的時機,而且……這需要寧蘭時去說。

更重要的是,小圓子不确定,寧蘭時對東廠到底是什麽想法。

等到梁微塵落座後,寧蘭時才擦拭過嘴開口:“你寫的策論朕很喜歡,就是有些偏激了。”

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句話的梁微塵怔住,下意識地撩起眼皮看向寧蘭時。

寧蘭時和他對上目光,也沒有對他直視聖顏不悅,但小圓子輕咳,他也并未阻止。

為了叫穆晏華安心,他和梁微塵只會是君臣關系,連朋友都不會成為。所以他才開始稱“朕”。

梁微塵在小圓子的提示下低垂下眼,動了動唇,嗓音有點啞:“陛下知道如今朝中,幾乎是東廠一手遮天,連丞相也要避其鋒芒嗎?東廠說是督查百官,但卻借着督查百官的權利,在其中撈了多少油水,包庇了多少貪官、昏官……陛下又知道嗎?”

他知道寧蘭時身側那個是東廠的人,就是給他搬椅子的那位。

亮紅色的飛魚服,東廠廠公的直系部下,沒有什麽特別的官職,就是東廠的人。但這一身亮紅色的飛魚服,就是“特別”。

可梁微塵并不避讓,他低着頭,看着寧蘭時孱弱的影子,說話從一開始的微澀,變得愈發流利、淩厲:“十年前,泉城知府貪污,東廠、錦衣衛卻無一人上報三司,折子也就沒有遞到京城。後來有一名夫子冒死進京狀告,東廠是換了人來查,但結果卻是查到了一名知府裏的馬夫身上,說那馬夫偷聽、偷閱府內卷宗,以此勾連貪污了足足五萬兩白銀……呵。”

無論是否有目的……

穆晏華真的都是第一個。

所以…為何偏偏是他啊。

而且,穆晏華明明可以不用這般對他的。

梁微塵情緒上頭:“那可是五萬兩白銀,尋常一家五口一年花銷最多也不過二十兩銀子,別說五萬兩了,就說五百兩都是他們一輩子也沒見過的數目!誰家馬夫能這麽有本事,貪污五萬兩銀子?那不如叫他去做戶部尚書好了!”

小圓子在心裏輕嘶。

所以他不喜歡跟他們讀書人打交道啊,太過激動。

梁微塵:“可是陛下,你知道嗎?這事就這樣蓋棺定論到了夏士誠手裏,一道‘聖旨’而下,馬夫全家處死,那入京狀告的夫子也是在回鄉途中被‘病死’,夫子全家都遭到追殺,不得不更名易姓,才活了下來。”

寧蘭時輕輕放下了手裏的茶盞:“趙寶。”

趙寶彎下腰,低聲:“确有此事,當時夏士誠掌權,泉城官官勾結,連東廠和錦衣衛都牽涉其中,後再派去查案的錦衣衛也收了一筆不小的賄銀,還有人通過其獻了寶物給夏士誠,故而這事就這麽辦了。”

寧蘭時眼睫微顫,又聽趙寶補充:“這位梁狀元便是那位夫子的孫子,只是為了躲避追殺,更名改姓,挂在了其友人名下。”

寧蘭時稍頓,他倒不是很意外,梁微塵卻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趙寶。

趙寶沒有看他,見寧蘭時沒有別的要問、要說,便站直了腰,後退了半步,繼續在寧蘭時身後站崗。

寧蘭時就看向梁微塵:“如此,你懂了麽?”

東廠也和別的地方機構沒什麽區別,有人腐爛,卻也有人不忘初心。

只是當時夏士誠專權,他們不能明着保下那些無辜之人,只能在保證自己的命的情況下,能救一點是一點。

趙寶說出梁微塵和那位夫子的關系的那一刻,寧蘭時就知道了,梁微塵也不是蠢貨,細想一番也能明白。

可是……

“陛下,東廠權利太大,尤其宦官當權……”

“你知道先皇為何讓宦官執掌東廠嗎?”

寧蘭時說的先皇,不是他父皇,而是他爺爺。

“宦官無家族、無子嗣,亦不能娶妻納妾,他們建立不起族群,不會像世家那般盤根交錯。也不會像寒門子弟終究會随着權利的增多、時間的流逝變成世家。”

寧蘭時随意道:“相比起來,這個督查百官的位置,确實他們是最為合适的。”

這些并不是穆晏華說與寧蘭時聽的,而是這些時日處理起政務了,寧蘭時開始收到東廠遞交上來的折子,包括他自己也開始用起東廠了,他才意識到這個機構存在的必要性。

而且……寧蘭時不喜歡他們輕視太監的态度。

如若有得選,他們又怎麽不想做個正常男人呢?

梁微塵意識到寧蘭時在幫東廠說話了,他迅速冷靜下來:“……那陛下喚書生前來,是為何事呢?”

寧蘭時低垂下眼簾,淡聲:“你的策論寫得很好,東廠目前所有的問題,全部都點了出來。可你并沒有寫解決之法,朕想聽一聽你的解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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