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龍第 21 章 21(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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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三更)

寧蘭時買了好些東西。

巴掌大的小狼木雕、草編的兔子、還有一個做工簡陋的狐貍面具……這些都是他沒瞧過的東西。

他其實一開始只是看看, 但穆晏華問他想要麽。

他點了頭,穆晏華便付了錢。他也大膽了起來。

最後就是穆晏華另一只手拎了一個布袋,裏面全是寧蘭時買的小玩意兒。

小圓子和趙寶找過來時, 便是寧蘭時走得有點累了,在茶樓聽說書先生說書。

好巧不巧,講得正是穆晏華先前領五千精兵打冬戎那段。

——許是因為新皇不日登基, 各國皆要來使朝拜。

穆晏華對外頭說書的如何點評自己不是很在意, 誇還是罵, 他都無所謂。

如今宦官當權,想也知道, 天下文人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只是京城就在天子腳下, 也沒哪家說書先生膽兒那麽肥,敢在京城罵穆晏華。畢竟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便都知道東廠眼睛最多的地方就是京城。

所以這段故事雖說的誇大,卻全是盛贊。

再說, 事實也的确是穆晏華壓了那些個武官一頭。也是這件事後, 穆晏華在朝中的地位就徹底微妙了起來。

只是不知是不是有個人上了頭,在說書先生講到穆晏華如何在敵軍中七進七出殺得那些冬戎人暈頭轉向毫無面子時,臺下堂中有人一拍桌子,唰地就站了起來,醉态明顯,嘴裏也是大聲嚷嚷着:“別的不說, 這閹人确實也幹了幾件令人拍掌叫絕的好事!”

他這話出口, 整個茶樓瞬間一片死寂, 無一人敢應聲, 說書先生後半段話也卡在了嗓子裏,驚恐地看着那男子。

寧蘭時瞳孔微縮, 實在沒想到自己這運氣就這麽……

他聽見旁邊剝花生的聲音還在,便不由看了穆晏華一眼。

就見人神色淡淡的,嘴角噙着的那抹若有若無的笑也沒半分變化,見他看過來,把手裏的花生皮搓了後,還示意他:“手。”

寧蘭時下意識地攤開手,穆晏華将一手剝好去了皮的炒花生放在寧蘭時掌心裏:“味道還行,但吃這些就差不多了,容易上火。”

寧蘭時應了一聲:“好。”

他盯着手裏的花生,又看向穆晏華,見穆晏華單手成拳支着下颌,對上他的視線後挑挑眉:“怎的?”

那名男子已經被怕事的店家叫夥計弄走了,一邊說着晦氣,一邊示意說書先生繼續。

說書先生确實繼續了,只是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抖。

不是他們知道穆晏華在這兒,而是因為他們畏懼。

那種恐懼已經浸入了他們的骨髓裏,所以才會如此。

寧蘭時看明白了。

……東廠、錦衣衛,在民間的影響比他想象得還要大。

寧蘭時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和表情,卻還是微低下了眼。

不要去想。

他告訴自己。

不要想。

……可是,所以他才不想當皇帝的啊。

坐在了這個位置,卻無法随心而行。

于他而言,真的會很痛苦。

這一路瞧見的都是繁華時,他還在慶幸。

但如今這麽一個意外,卻叫他窺到了繁城之下的暗湧危險。

嬷嬷說他慧極必傷,他始終不以為意。

畢竟他什麽都沒有,就算再聰慧又有何用呢。

可現在……

不要去想。

他的命是好多人的命換來的,他不能任性。

而旁側的穆晏華還在喧嚣中慢聲道:“你想問我不惱麽?”

他說話聲音不大,掩在了嘈雜中,但寧蘭時和他挨着坐,自然聽得清楚。

不等寧蘭時說什麽,穆晏華就扯扯嘴角:“又沒說錯,惱什麽?”

他确确實實是閹人、森*晚*整*理太監。

然而小圓子和趙寶站在後頭不遠處,卻根本不敢上前。

他們都知道的。

穆晏華确實是不怎麽在意很多事,可穆晏華也有個比夏士誠還恐怖的問題——

他是真陰晴不定。

跟着夏士誠,還能琢磨出個味來,順着毛走。

但穆晏華的“毛”,那可多變了,根本順不了一點。

寧蘭時抿住唇,把花生總到了一只手的手心裏,另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穆晏華垂放在膝頭的手。

穆晏華微挑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反手握住了寧蘭時的手:“怎麽這麽涼?”

他身上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淡去了,寧蘭時也在心裏松了口氣。他不擅長安慰人,他也覺得穆晏華并不需要他的安慰,說什麽都是錯的,但方才穆晏華确實……情緒不對。

“趙寶。”

穆晏華喊了聲,趙寶就忙上前:“主子。”

“弄個手爐來。”穆晏華提醒:“去府裏取‘天炭’。”

“天炭”是上好的木材制成,禦貢之物,市集裏買不到。

趙寶應聲,立馬去了。

穆晏華又幹脆運轉內力,頃刻就叫寧蘭時的身子熱了。

寧蘭時微眨眼,覺得神奇:“方才…兄長是用了內力?”

他差點就喊廠公了。

穆晏華勾着嘴角:“想學?”

說不想肯定是假的:“但我是不是過了年紀?”

“是。”

穆晏華捏了捏他的手指,又順着摸了摸他的掌骨、隔着皮肉碾過他的腕骨,漫不經心道:“你根骨也不夠。”

寧蘭時已然慢慢習慣了他黏在自己身上的各種小動作,最多就是被這幾下弄得有點僵硬發毛,更別說穆晏華的話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要什麽樣的根骨才适合習武?”

穆晏華沖他伸手:“你捏捏。”

寧蘭時沒多想,順着穆晏華的意思,捏住了穆晏華的手指。

他回憶着穆晏華捏過他手上哪些地方,複刻着往下走,只覺得穆晏華的手很“硬”,骨節分明且長,就連手腕都不是軟的,肉似乎也很緊,同他小臂上的肌肉相輔相成……

穆晏華半支着桌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捏出什麽來了嗎?”

寧蘭時誠實搖頭,還說:“你也沒多出什麽啊。”

穆晏華嗯了聲:“當然。”

他徹底笑起來:“因為本來就捏不出什麽來。”

意識到了這人又在逗他,寧蘭時:“……”

他抽手,實在是沒忍住,睖了穆晏華一眼:“你為何總是……”

這麽喜歡捉弄他。

穆晏華看着寧蘭時如此生動的表情,眉眼彎得更深,克制着用指側刮了下寧蘭時的臉側:“十七這樣瞧着很可愛。”

寧蘭時怔了下。

他知道穆晏華跟他說的是實話,但也正是因此,才……

寧蘭時別過了視線,都不由攥緊了手裏的花生,被花生肉的尖尖刺得掌心微疼,才冷靜了點。

偏生罪魁禍首不放過他,還要湊近他,用氣聲在他耳側問了句,聲音聽着是真納悶,但話卻極其不正經:“蘭時,你記性明明那麽好,我怎麽捏‘根骨’的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何教你親吻,你卻總是學不會呢?”

他說話時的吐息本就滾燙,在大庭廣衆下這般俯身在他耳側低語,那氣聲送進來時,就好似有一條小蛇順着耳道鑽進了他的腦子裏。

一條淫丨邪的小蛇。

直接叫寧蘭時紅了耳朵的同時,也是往後躲了躲。

但穆晏華手疾眼快,攬住了寧蘭時的腰身,沒叫他避開太多,把人也困在了懷中。寧蘭時擡手,手臂抵在穆晏華胸前,看着推拒動作真的很明顯了,穆晏華卻一點都沒惱,反而笑得愈發張揚。

像只奓毛的貓。

穆晏華想。

“怎麽這麽久了,面皮還這麽薄。”

穆晏華正了正身形,還順帶将寧蘭時扶正:“不逗你了,你坐好。”

他垂着眼簾,将寧蘭時的模樣完全納入眸中,既有幾分滿意,又無端生出些暴戾。

這兒人多,他們雖坐在角落,但這不是東宮的書房,旁人不經意一瞥,便能和他共享寧蘭時此時的模樣。

寧蘭時沒覺出穆晏華在拈酸,只是抿着唇試圖抗議:“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

他甚至都說不出那些詞來。

這一次穆晏華沒再繼續逗弄他,而是順着他的意思點了頭:“确實是我不對,日後定不會如此了。”

穆晏華還耐心地摸摸他的頭:“別惱了。”

寧蘭時:“……?”

穆晏華怎麽突然轉了性子。

雖然納悶,但總比被穆晏華笑眯眯找樂子強。

寧蘭時平複了下心緒,慢慢把手裏的花生吃完了。

确實很好吃,脆脆的,很香。

見他喜歡,穆晏華勾勾唇。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這還是個小饞貓。

.

晚飯他們是在外頭用的,京都最出名的食肆,只是試毒的流程還是少不了。

小圓子和趙寶都是重用之人,故而是去穆晏華府上喊了個人來試。

試過後,就可以動筷了。

穆晏華慢悠悠用小刀劃拉了那燒鵝的腿,将肉剝離出來,推給了正咬着蝦的寧蘭時。

寧蘭時嘗過後,認真道:“其實沒有宮裏的好吃。”

“當然。”

穆晏華笑:“你以為禦膳房都是庸才?那可是從各地搜羅來的廚藝最精湛的廚子,不論男女老少……每年還會辦比賽、重新篩選呢。”

這事寧蘭時是第一次聽:“在哪辦呀?”

穆晏華随意道:“先在各地辦,由東廠和錦衣衛監督,選中了的會護送進京再辦,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親自嘗試後挑選。一般來說都是皇帝身邊的太監去挑。”

這事也只是提了一嘴,沒有深聊。

用過飯後,寧蘭時便要和穆晏華回宮了。

他們是走着到穆晏華府上的,到門口時,寧蘭時看了看那朱紅的大門,就聽穆晏華似乎是随口一提:“你想進去看看?”

寧蘭時确實有些好奇:“可以嗎?”

穆晏華勾起嘴角,他的府邸門口,便是過路的人都沒幾個,所以他光明正大地牽起了寧蘭時的手:“你喚我什麽?”

寧蘭時微頓:“……哥哥。”

穆晏華嗯了聲,領着人往裏走:“既然都是‘哥哥’了,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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