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龍第 49 章 49(二更)
第49章 49(二更)
時間兜兜轉轉, 到春獵這一日,他們就向着獵場出發。
和先前去獵場不一樣,這一次是大隊伍, 所以行進速度要慢許多,在路上過了一夜後,才到的獵場。
寧蘭時在馬車裏很難睡安穩, 入夜後他翻動了幾下都沒睡好, 于是幹脆撩起簾子, 看向騎着馬慢悠悠跟在馬車旁邊的穆晏華,當着好些眼睛說:“穆晏華, 你進來。”
穆晏華還蠻喜歡寧蘭時喊他名字的, 尤其是現在這般不得不裝作不熟,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喊他。
因為他們都知曉,他們的關系不是如此,在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們親吻過, 他也知道寧蘭時身體的每一處秘密。
這種感覺讓穆晏華會有無端的滿足感。
穆晏華撩了車簾進入馬車內,低聲:“怎麽了?”
寧蘭時也很小聲地說話:“睡着不舒服。”
穆晏華稍揚眉,明知故問:“那我讓車隊先停下來,過夜後再走?”
“……”寧蘭時不是很高興地看着他:“哥哥。”
偏生穆晏華還要微微歪頭作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嗯?”
寧蘭時有點無奈,又有些好笑:“我想讓你抱着我睡。”
他聲音輕輕地:“這樣舒服一點。”
雖說猜到了寧蘭時大概率還是能說出來,也不會太過忸怩——自從那杯合卺酒後, 他們的關系就徹底改變了。
但這樣聽寧蘭時直白地表達他需要他, 聽他說這樣的話……對于穆晏華而言, 這是讓他極其愉悅的。
所以穆晏華勾起唇, 終于沒有再擺出什麽都不懂的姿态了,而是上前坐在了寧蘭時讓出的位置上, 然後直接将寧蘭時抄在了懷中:“睡吧。”
寧蘭時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後,就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不過他閉上眼後并未第一時間睡熟,而是先與穆晏華道:“我要同你一個營帳。”
穆晏華稍揚眉:“十七,現在都知曉你身邊的太監是小圓子,東廠廠公,也算是官,以什麽借口讓我留宿你的營帳呢?”
寧蘭時偏頭,将腦袋在穆晏華懷裏埋得更深:“這便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了。”
穆晏華:“……”
他輕嗤:“蘭時,你知道你這樣算什麽嗎?”
寧蘭時眼都不掀一下:“恃寵而驕。”
穆晏華輕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知道就好。”
話是這樣說的,但顯然穆晏華還是會去解決問題的。
春獵持續半個月,要他半個月不抱着寧蘭時睡……他和寧蘭時相隔兩地時還好說,可如今就在一處,卻只能遙遙相望,他是做不到的。
只是穆晏華如今多了許多顧慮,他本來是擔心寧蘭時怕被人議論,還想着如若寧蘭時在意,他也不是不可以忍一忍,不過如今瞧來……倒是不用擔心了。
穆晏華望着已經睡着了的寧蘭時,垂首慢慢親了寧蘭時幾口,自己都未曾覺察到,他的眉眼在這一刻有多柔和。
将寧蘭時抱在懷裏,會有種心都滿了,變得沉甸甸的感覺,而不是飛在上空,如同風筝一般,只有一根線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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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後,紮營這種事,自然不需要寧蘭時管。
他下了馬車,就活動了一下身子骨,望着遼闊的草原,輕呼出口氣。
太漂亮了。
只是寧蘭時沒想到,出來春獵,都要遇上“催婚”。
禮部尚書湊上前來拱手行禮:“陛下。”
寧蘭時回首:“張卿有話便說吧。”
禮部尚書一板一眼道:“此次春獵,各家都來了好些千金,陛下可要大辦個宴會,熱鬧熱鬧?”
寧蘭時當然知道他是何意,想讓他看看有沒有看上眼的姑娘家……甚至那些世家帶着自己的女兒來,只怕也是這個意思。
寧蘭時輕嘆,穆晏華雖不在他旁側,而是去布置安防了,但他知曉今日的對話一定會傳到穆晏華那兒。
又得哄人了。
“朕不喜人多,算了吧。”
“陛下……”
“張卿。”
寧蘭時有點無奈:“你給自己找點事做行嗎?”
禮部尚書:“……”
他這不是在找嗎。
寧蘭時想了想:“聽說你已有一子,若是你想張羅婚事,朕可以安排你們相看相看,我聽穆晏華說夏侯有一女,和你兒子年齡相仿,不如讓兩方認識認識?”
禮部尚書:“……不了。”
他拱手,略有憋屈地告退:“多謝陛下美意,犬子已有心上人,微臣…告退。”
夏侯那女兒,京城內出了名的假小子,天天跟大老爺們混跡一塊,念叨着要做女将軍,他家那個,瘦胳膊瘦腿,這要是讨回來,都分不清到底誰是夫誰是妻。
寧蘭時望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
一旁候着的小圓子好想鼓掌,但礙于身份,到底不敢。
不過……
陛下當真開朗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郁郁了。
陛下…和主子在一起,其實真的挺好的。
這事當然原原本本地傳到了穆晏華的耳朵裏,故而寧蘭時回到營帳中時,就被穆晏華拉着坐在了他懷中:“聽說蘭時方才嗆了張玉衡好幾句?”
寧蘭時已然習慣了被穆晏華放在他的膝上,只談話,并不耳紅:“你還說呢……我方才那樣說我都有點心虛,還怕萬一他真的點頭了,就誤了那兩個孩子。”
其實那兩個“孩子”只比寧蘭時小一些,只是因為穆晏華跟寧蘭時提起時,喜歡說誰家誰家“孩子”,弄得寧蘭時現在講話也是這樣了。
穆晏華低笑:“我有別的法子。”
寧蘭時眨眼:“什麽?”
穆晏華揚揚眉。
寧蘭時好笑地湊上去吻他:“怎麽還愛玩這個?”
穆晏華沒說話,只禁锢住他的腦袋,更深地吻下去,勾着他纏吻,等到人有點受不了,微微掙動時,才放開寧蘭時給他喘息的空間。
随後又轉去慢慢輕啄寧蘭時濕潤的眼尾,微啞着嗓音道:“蘭時。”
寧蘭時總是會被他這樣親昵的動作弄得有些……
他聲音很低:“嗯?”
穆晏華垂着眼簾,細細吻過去:“沒事。”
只是忽然很想喊喊他。
等到兩人溫存過後,穆晏華就提筆,模仿着寧蘭時的字跡,在紙上寫了幾句話。
寧蘭時看了看:“……你好壞啊。”
穆晏華讓禮部尚書帶人整理一下從古至今各個朝代的“禮”,不同的“禮”作劃分對比,比如各朝各國的婚嫁禮作對比出一份、祭祀又作對比出一份……還讓其先謄抄一份送上來看看。
大乾往上有七八個大朝代,又有三個各國混戰的時期,這工程量……也不知道禮部尚書在世時做不做得完。
穆晏華挑眉:“讓他忙起來,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他慢悠悠道:“日後旁人只要提,便可以這樣安排,要還閑到提這事,就安排得再多一點。”
寧蘭時笑起來:“好。”
他更喜歡穆晏華這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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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營紮寨後的第二日,便是春獵正式開始。
寧蘭時需要先射出第一箭,而且按照大乾祖制,他身體無異的話,還得在馬背上射出那一箭,這叫許多朝官都無比擔心,跟着一起來春獵了的前靜妃現太後也是難以放心。
但在穆晏華親手牽了匹白馬出來後,着騎裝的寧蘭時就從龍椅上起身。
他一身黑底金龍紋騎裝,頭發因為尚未弱冠所以用發帶束成馬尾在身後飄蕩,這樣大步朝穆晏華走去時,難免惹人側目。
并非因其是帝王,而是……太亮眼了。
穆晏華凝望着朝他走來的寧蘭時,都走了幾秒的神。
還記得,去年初秋時,寧蘭時不是這副模樣。
那時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舊衣,瘦得像是竹竿,雖然好看,但總是少了些生氣,也總是習慣低着頭垂着眼簾,若不是他的脊背始終挺得很直,便真的是一副下人做派。
可如今的寧蘭時,意氣風發不說,還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①
尤其寧蘭時站定在那漂亮的白馬面前,從穆晏華手裏接過了繩子,在所有人的緊張中,輕松便翻身上馬,利落到像是軍中熟手,也漂亮得叫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穆晏華和他隐秘地對望一眼,這一眼雖短暫,卻又太多的感情藏在暗處流動,讓寧蘭時的心跳都不由炸了些,也快了幾分。
穆晏華松手後退,寧蘭時便手握長弓,策馬揚鞭。
馬兒奔騰起來時,他的長發和衣袂也一同在身後甩動,如同一面獨特漂亮的旗幟一般。
便見寧蘭時擡手拉弓,雙腿夾着馬鞍,大膽地挺直了腰背,黑金色的箭矢搭在弦上,在晃動中瞄準場上設定的靶子,都沒有過多的停頓,直接射丨出!
許多人都以為這一箭一定會偏,甚至有人在這一剎那想寧蘭時是不是沒撐住。
但見他勒馬回首,淩厲的眉眼轉換為幾分自信的傲然,接着便是梁國公沒忍住的一聲叫好:“好!”
再看那靶子,皇帝專屬的箭矢已然紮在了紅心處!
滿座寂然。
有聰明人已經去看穆晏華的臉色了。
一個能文能武的陛下,對于東廠而言……
可他們誰也沒想到,穆晏華的臉色不僅不難看,嘴角甚至還勾起了笑。
那笑……竟然帶着真心。
穆晏華當然笑得真心,除卻因為他和寧蘭時的關系外,更因為……
這樣的寧蘭時,是他親手養出來的。
而還好,他養出來了這樣的寧蘭時。
穆晏華仰着頭,看寧蘭時拉着缰繩越走越近,心道若是他有生之年沒有瞧見這一幕的話,那會很遺憾的。
還好……往後幾十年,他年年都可以看見這樣的寧蘭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