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姑娘第 4 章 貼身侍候遭人妒(2)
正當他想認了,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外頭突然傳來短促的鐘響,本該悠長的鐘聲尾韻未絕,又馬上接上新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凄厲又恐怖,聽得人心裏緊張,這便是鞑子又攻來的信號,城牆上的守衛在敲鐘示警
白露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驚恐地看向了左安陽,果然左安陽立即收起了那賴皮的神态,表情凝肅,大将之風展露無疑
不待多說什麽,左安陽腳步一轉就要奔出竈房,但白露急急忙忙叫住他
“等等!拿着路上吃”通常鐘聲響起,鞑子都還在數十裏之外,從總兵府到城頭,還猶有餘裕,所以白露飛快地做好了兩個夾滿醬肉的肉夾馍,用油紙一包遞到他面前
他剛只吃了一個,不可能飽的,沒有力氣怎麽打仗?
左安陽有些意外,但随即懂了她的意思,卻沒有伸手接過
這時候難道她還會和他計較那二十文?白露一跺腳,嗔道:“廚娘做的可以吧!”
她畢竟還是心疼他肚子餓了
在這緊急的時候,左安陽居然大笑出聲,那渾厚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腔發出,像是在撓着白露的心,聽得人渾身酥酥癢癢的,讓她又羞又氣
心念一動,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抱入懷中,低頭就是一記親吻
戰事在即,無法與她親熱太久,左安陽稍稍得了點甜頭,便遺憾的放開她,帶着她給的兩顆肉夾馍疾步而去
白露只能撫着自己的唇,不知是氣惱還是害羞地瞪着空無一人的門口,暗罵着自己的心軟
這回鞑子入侵的動靜不小,左安陽率兵阻攔鞑子大軍于張平鎮外五十裏處,打了三天三夜還沒回城,臨時的軍寨就駐紮在城外,不讓鞑子越雷池一步
臨時軍寨的軍糧都是由城鎮裏送出,而左安陽那份自然是由白露親手制作,卻挂着廚娘之名的膳食
在這種時候,白露不會幼稚的為左安陽添堵,不會找由頭和他要錢,他吃着她做的膳食,想必會更有幹勁,早日凱旋
斷送這種敲竹杠的好時機,白露不得不承認一切肇因于自己對他餘情未了……不,其實壓根沒有什麽餘情,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沒斷過,否則又怎麽會不否決那無理要求,繼續待在他身邊?
他那樁婚事是板上釘釘了,即便能了解他的無奈,卻不代表能體諒,她早已不期待嫁給他,原本想着自己留下還債,就能漸漸淡了這份情,但顯然她沒能做到自己想像的那麽潇灑,他對她一如以往的放任及寵愛,讓她想狠心都下不了手
不過左安陽對白露的偏愛,早讓總兵府裏一些婢女看了眼紅
在戰時,應約束所有下人待在一塊兒不得出府,唯獨白露一人能日日親送膳食到城樓之下,跟着其他出征兵将的夥食一起出去,這樣的差別待遇,終于讓一些丫頭忍不住冒出頭來,其中一個名叫翠兒的婢女一向看白露不順眼,平時隐忍不發,頂多說說酸話,如今左安陽不在,她便趁機發難
的确,白露長得極為标致,那嬌柔可人的臉蛋兒和楚楚可憐的韻致,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但翠兒自認也長得不差,再者她沒有白露那般矯揉造作,自己這耿直的脾氣應該更對總兵大人的胃口才是,現在是因為白露擋在前頭,總兵大人看不到其他人的好罷了,一定是這樣!
于是,這日白露将左安陽的膳食送去後,才剛回後院,就被一群婢女圍了起來,帶頭的便是翠兒
“各位有什麽事嗎?”瞧衆人表情不善,白露的腦海裏乍然浮現“霸淩”兩個字,卻又不明白自己是怎麽知道這兩個字的,索性甩甩頭将那些雜念撇去
領頭的翠兒氣勢洶洶地往前一站,斥道:“白露,你以為你是誰?成天的往外跑,你将總兵府戰時不得出入的禁令當成什麽了?”
“就是!以為自己在總兵大人身邊得寵,就了不起了?”
“也不過就一張臉比人家漂亮一點,成天想攀高枝,你該不會是色誘門房才能出去的吧?”
“哈哈哈哈哈,你怎麽這麽說……”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麽針對白露,不過今天會被挑撥而跟翠兒一起出現的,當然都是對她沒有好感的人,還都是些牙尖嘴利的角色,嘴下可不留情
待其他人譏諷得差不多了,翠兒滿意地在心裏偷笑着,才姿态高傲地道:“我們今天是來告訴你,該守的紀律還是要守,別以為自己傍上總兵大人就可以目無法紀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老是靠着總兵大人在府裏作威作福,我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可以對我們一個人嚣張,但我們全部聯合起來,你也沒有好果子吃……”說完,翠兒就伸手來推白露
白露在左安陽身邊兩年多,也練過簡單的幾招,要制伏翠兒完全沒問題,不過這當下她卻不打算反擊了,順着翠兒這麽一推,竟然跌倒在地上
“唉呀!”白露跌倒後,擡起了頭望向衆人,目光惶惶,身子微顫地咬着下唇,舉起手來居然還在地上磨出了血絲,看上去被欺負慘了
翠兒後頭的那群娘子軍,見狀居然怕了,有幾個還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想置身事外
本來動動嘴、罵罵人出口氣只是小事,可動了手嚴重性就不同了,是要被罰的,自然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時候蹚渾水
而翠兒也怔住了,她已經做好了與白露打架的準備,屆時就算左安陽要算帳,兩個要罰一起罰,總兵大人也不好偏向誰,至少她也能因為白露違紀這個理由,理直氣壯地在總兵大人面前露一露臉
想不到對方這麽弱不禁風,居然一點反抗都沒有,讓她反而不敢再出手了,單方面的打人,那是明晃晃的欺負,屆時在左安陽面前什麽借口都說不過去
白露早就算準自己這麽一跌,這群丫頭約莫就不會再動手,那麽就是換她動口的時候
想占她的便宜不是那麽容易的,她們可不知道連左安陽這總兵大人,也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陰得很慘
于是她噙着淚,忍着痛,艱難地開口道:“翠兒,你這是冤枉我了!我沒有作威作福啊!難道你們誰被我罵過一句嗎?”
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那些旁觀的婢女,白露因為住的地方不同,不太和其他婢女來往,卻也沒恃寵而驕,欺負過任何一個人,反而今天她們可是出于嫉妒來欺負她……這麽一想,衆人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白露見衆人神情,便打鐵趁熱地道:“其實你們不知道,在總兵大人身邊戰戰兢兢,護着自己都來不及,我也是很苦啊……”
“你自己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間,還能日日親近總兵大人,有什麽苦的?”翠兒不甘心地問道
“那是總兵大人要我住的”白露幽幽地嘆息,“你們也知道,我的命是總兵大人救的,照理說以身相許也是應當,可是畢竟無名無分,怎能做出無恥之事?偏偏大人安排我住在他對面,我只能拼命的守住自己的身子,這樣還不苦嗎……”
是啊!總兵大人那樣血氣方剛的漢子,看到白露這樣的美人,哪裏有不撲上去的道理?白露一個姑娘,貞潔是最要緊的,若無名分往後該如何自處?若無攀高枝的心思,也只能拼命抗拒了……
白露這演技成功引起衆婢女的同情,只有翠兒聽得別扭極了
這真的不是在炫耀?為什麽總兵大人不是撲向她啊!翠兒咬緊牙關,憤憤地想
“翠兒,你對我有如此誤解,我不怪你,想必你心儀總兵大人,今日才會來這裏堵我,對嗎?”白露話鋒一轉,突然說到了翠兒身上
“我哪有……”翠兒直覺地否定,如果承認了,那麽今日來找碴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白露一臉茫然,卻是十分懇切地道:“沒有嗎?唉,我還想如果你心儀總兵大人,那我和你交換工作好了,省得你一直誤解我,傷了大家的感情可是你又說你沒有,我實在舍不得害你入了狼窩……”
“我……”翠兒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這叫她該怎麽說?拜托你求求你懇請你和我換,我愛死總兵大人了?
翠兒這會兒可真是騎虎難下,如果承認自己心儀左安陽,就代表着她之前的确是出于嫉妒辱罵白露,不被這些她唆使來的人恨死才怪;但如果不承認,她便失去貼身服侍左安陽的機會,這叫她如何是好?
她躊躇地看着衆人,而衆人也因她古怪的神色心生狐疑,再想想方才白露說的話,該不會這翠兒……
“既然……既然白露你這麽說,那我就和你交換工作好了,免得你那麽苦”翠兒把一心橫下了決定,趁着白露還沒把話收回去,随即涎着臉說道
這話一出四周一片譁然,誰都懂了,白露死守着自己的貞潔,所以急着想離開,但翠兒似乎恰恰相反,急着想貼到總兵大人身邊,把自己的貞潔送給他呢!
無怪乎方才翠兒會那樣罵白露,還動手推人了,原來都是嫉妒使然,翠兒分明是因為自己吃醋而來找碴,卻找了個借口叫大家一起來,這是拿所有人當槍使呢!
如今翠兒還有臉踩着白露上位,傍上總兵大人,這等心機深沉的人,誰還敢與她相交?更別說站在她那邊!
到底是誰不要臉,不言可喻,這下所有人全倒戈,每個人看翠兒的眼光都變了,夾雜着輕視與鄙夷,更不乏被欺騙的怒氣,當然其他那些有野心想接近左安陽的,則是飽含嫉恨與欣羨,一下子衆矢之的變成了翠兒
反而對于白露,衆人沒什麽意見了,更多的是同情,人家明明沒有巴結左安陽的心思,可大家都誤會她了,還被翠兒欺負成這樣……于是有些人上前将白露扶了起來,還有人拿起帕子替白露擦去手上血絲
翠兒知道衆人開始瞧不起她了,但她不願意放棄
等到她成功爬上總兵大人的床,今日所受的輕視和鄙夷,總會一筆筆讨回來的!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必須得忍下這口氣
而為了達成目标,她豁出去了,也不管別人怎麽看,硬着頭皮再次和白露确認,“白露,既然你要和我交換工作,那你馬上從西次間搬出來,去和大家住在一塊兒!”
“你要搬進去嗎?”白露睜大了無辜的眼,刻意問道
翠兒一咬牙,“當然!否則怎麽貼身侍候總兵大人?”
這已經是無恥了,其他的丫鬟們都忍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諷刺起來
“看過不要臉的,但不要臉到這種程度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她還敢笑白露出身不明,成天耍些狐媚手段,可瞧瞧她自己,她自認清白出身,成天想的還不是怎麽爬主子的床?”
翠兒被說得漲紅了臉,但仍撐着一股意氣瞪着白露,“白露,你自己說交換工作的!還不給我一句準話?”
白露像是被她吓傻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吶吶地道:“我說的話,自然算數”
而這一小段時間,已經足夠翠兒被衆人的目光射得千瘡百孔了
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翠兒啐了一聲,橫了那些說閑話的人一眼後,昂首挺胸地離去,彷佛忍下這些風言風語,隔日她這小麻雀便能成功飛上枝頭變鳳凰似的,隐然帶着股得意勁兒,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而在所有人都在咒罵翠兒時,只有白露幽幽地看着翠兒的背影,眼底閃過了一抹難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