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漫長第 17 章 我可以是
作者有話說:
胃中莫名泛起了這陣惡心,周璟趴在洗手臺上吐了好一會,直到喉頭發緊,胃中陣陣犯着抽搐。
鏡中的自己眼圈泛着紅,眼睫上還沾着幾滴眼淚,卻好似方才大哭過一場。
他盯看着鏡子垂眸無力一笑,并非嘆息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反倒隐隐痛恨自己這般年紀仍在周德勝面前無力對抗。
即便嘗試過用強硬的辦法解決,卻也只是換來更多的糾纏不休。
房門這時傳來插鑰匙的響動,一定是俞修剛剛考完試回來,周璟忙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試圖掩蓋臉上令人不安的痕跡。
“哥,我回來了。” 俞修平常一般打開房門,帶着解放的愉悅将鞋襪甩在鞋櫃前。
“嗯,回來就好。” 從浴室傳來周璟的回應,隐隐帶着些許沉悶。
俞修并未過多在意,依舊開心的和他分享事情,“考試前我還擔心有兩道類型的題是沒有複習到的,結果等發下試卷一看……”
他說到這聲音戛然而止,笑容也有些僵住。
視線投落在浴室門口帶血的瓷片上時,俞修呼吸不由一滞,也顧不得去找什麽拖鞋,光着腳直接沖進了浴室。
“哥?發生什麽事了?” 俞修緊張地看向他,卻覺好像哪哪都不對勁,尤其周璟的那雙眼睛像是昭示剛剛哭過。
周璟勉強扯出一笑,聲音仍帶着些沙啞,“我沒事,剛剛…… 我爸他來了。”
俞修猛然想起進入電梯時出來的一男一女,怪不得那男人瞧着甚是眼熟,總覺在哪裏見到過。
“他是不是來找你麻煩了?” 俞修扳過他肩膀,盯着周璟緊張地問道。
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樣,周璟心間反倒有種寬慰,只是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沒什麽,就是他和你阿姨離婚的事,有些不明白的過來問我。”
“離婚他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他……” 俞修情緒有些失控,看到周璟那只流血的右手時,只覺理智被怒氣一點點沖散,“手呢?手又是怎麽傷到的?”
周璟避開他目光,解釋道:“客廳你買的花瓶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我想去收拾結果不小心劃到了手。”
俞修放開他轉身出了浴室,大跨步走進客廳,空氣中依稀殘存着劣質香煙的氣味,電腦桌前也是不堪入目的一片狼藉。
若要說沒發生過什麽,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他打了你?” 俞修聲音難掩的怒意,低罵一聲便要作勢追出去。
“俞修!” 周璟忙伸手扯住他手腕,半個身子擋在他面前,“沒有,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哪能白着再挨他的打。”
“那我去報警,我的東西被他損毀,這樣總可以了吧。”
周璟拉住他胳膊,着急地搖了搖頭,“報警對他也沒用 ······”
俞修試圖掙開他的鉗制,掙紮中胳膊不甚碰在了他腰上,周璟一聲悶哼,面上溢出痛苦的神色。
“你 ······” 俞修動作驀地止住,不确定他哪裏還受了傷。
只是心中既憤怒又心疼,他想全力去愛惜的人,他想捧在心尖的那個人,卻還是看他受了傷害。
俞修突然回憶起小時候,那時周德勝出現的次數還算頻繁,只不過他每次出現都會給那個家帶來無休止的争吵與痛哭,俞修親眼目睹過,周德勝高高揚起皮帶,像是對待牲畜一般抽打在周璟身上。
所以年幼的他不知生出何等勇氣,在周德勝面前拼命張開手臂,死死不肯讓其再碰周璟一下,周德勝自然也不敢碰他,畢竟俞修的父母并非是他能惹的。
“俞修……” 周璟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間驀地湧起酸澀,眼眶也有些濕潤,“這事,哥自己有能力解決,不能牽扯到你身上,你就聽哥的話好嗎?。”
他手指緊攥着俞修的袖子,生怕無辜之人和周德勝再扯上什麽關系,他那父親自己再清楚不過,無賴,混蛋,哪一樣不和那人既符合又貼切。
“哥餓了嗎?” 俞修突然轉換話題,聲音也如以往般平靜。
周璟一怔,似有一瞬未反應過來,只能木讷地搖了搖頭,“還不餓,現在還沒過五點呢。”
俞修扶住他肩頭,低頭柔聲道:“我聽哥的話,那我們先去處理傷口,收拾好客廳再做飯。”
“好。” 周璟見他不像方才那般情緒激動,頓時放心了不少。
索性傷口不大,不用去醫院特意縫合,俞修幫他消毒搽上藥後做了個簡易包紮,盡管少纏了幾圈紗布,可完工後仍然像個奇形怪狀的粽子。
周璟知道俞修對自己這個父親印象十分的不好,他從小把自己當做親人一般看重,難免不會産生沖動。
在他替自己包紮傷口時,周璟好幾次悄悄去觀察俞修臉上的神情,可那張臉上實在太過平靜,不良的情緒全被掩埋在沉穩之中。
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讓周璟恍然生出一種适合依賴的錯覺 。
俞修包攬下一切活計,讓周璟只管等着吃飯,待整理好客廳進入廚房後,他掏出手機編輯了兩條內容。
一條發給他爸俞正林的秘書李赫,[李叔,能不能幫我調查一個人 ,過會資料發你郵箱。]
想了想又點開信息,在收件人一欄中填入代碼和母親的手機號,[老媽,我記得你在國內有個關系特別好的律師,我有問題想要咨詢他。]
點擊完發送,俞修将手機揣進了褲兜,要說不在意都是假的。
他退回廚房門口側身朝着客廳望去一眼,看見周璟正笨拙地擦拭着玻璃窗上的灰塵,擦了沒幾下,又直勾勾地盯着窗戶外發着呆。
落日餘晖印染着窗前人的輪廓,他迎光站着,每一幀對背後那雙眼睛來說都彌足珍貴。
等飯菜都端上了桌,透過窗戶能看到路燈皆已亮起,俞修替周璟準備了一只湯匙,好讓他用左手吃飯能方便一些。
兩人誰也沒再提及下午的事,俞修在給周璟盛上第二碗蛋花湯時,突然開口問了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小學四年級時拾到的那只流浪貓?”
“嗯?” 周璟拿勺子的手頓了頓,記憶逐漸回溯,“你說的是後來送給劉嬸的狒狒?現在它還好嗎?”
俞修聽他提到名字時忍不住一笑,點頭應道:“狒狒現在年歲已高,我上個暑假還特地去看了它一次,現在已經是有來孫的老祖宗了。”
“太好了。” 周璟臉上總算有了些笑容,也帶着些惋惜,“有時間我也想去看它一次,畢竟這些小東西的生命也比較短暫,我就是害怕某一天它們會離去,所以一直不敢飼養什麽小動物。”
“可我不會。” 俞修咬着筷子,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
周璟聽得真切,不由低聲一笑,“當然不會,你又不是什麽小貓小狗,怎麽能和它們一樣。”
俞修輕挑眉頭,歪着頭看向周璟,“我可以是。”
“啊?” 周璟顯然一愣,随即又笑出了聲,“你可以是什麽?”
俞修嘴角上挑,一雙眼睛炯炯地盯住周璟:“汪~”
周璟握着勺子的手明顯一僵,笑的時候耳根卻忍不住熱了起來 。
“哪有人說自己是狗的。” 周璟小聲嘟囔了句:“小時候沒覺得什麽,現在你怎麽越來越像二傻子了。”
“嗯,哥說像什麽就是什麽吧。” 俞修看他心情有所轉變,唇角也不由染起笑意,“它們或許不長久,可我會。”
周璟微微一怔,低應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俞修看着周璟一笑,盡可能,他只想讓這個人去感受開心。
看他笑,比看他落寞時更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