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姑娘第 17 章 靠甜點收服衆人(1)
數日後,白露的扭傷已恢複了許多,雖然無法走遠,但終于不用再待在床上,可以出房門,看看外頭的風景
左安陽配了一頂軟轎給她,她自己慢慢走出抱石居後,上了軟轎,讓人擡到主屋,想和徐氏請安
雖說徐氏不反對她住這裏,也沒有刻意刁難,但她知道徐氏并不喜歡自己,如果自己真想跟左安陽在一起一輩子,未來婆婆對她的觀感總是要盡快扭轉過來
如今她想到的方法便是溫水煮青蛙,表現自己好的一面,一點一點的去除徐氏對她的偏見,說不定哪天就不反對了
一大清早左安陽便上朝去了,待白露來到主屋廳外,婢女正要去通報時,卻被她攔住
因為主屋廳堂一向不關門,白露其實看得到徐氏坐在裏頭的一舉一動,她發現才幾天沒見,徐氏臉上又添了點愁容,桌上她一向喜愛的甜點也完全沒動,只是一迳地喝茶,放下杯子,再喝一口,又放下,顯然坐立難安的樣子
白露有些難受,這幾日左安陽因為反對皇上親征一事,在朝中受到極大的抨擊,徐氏該是為此擔憂吧?她是個外人,不方便安慰她什麽,可是就這麽幹看着又有些不忍聽說左安陽很小時父親就去世了,所謂的世襲侯爵在這種情況下只是個笑話,孤兒寡母含辛茹苦,又因家無實權,被所有高門輕視鄙夷,享受不到任何權勢帶來的好處,是後來左安陽早早就投了軍,攢下軍功讓徐氏過上好日子,才讓京裏的人對左家刮目相看
但左安陽長久在外征戰,徐氏一人在京中等待,戰勝就飛黃騰達,戰敗就萬事倶休,那種孤獨與恐懼的煎熬,若非徐氏性情堅韌,早就倒下了
在左安陽面前,徐氏表露的是一貫的強勢,想必也是不想把自己的脆弱讓兒子看到,讓他平添擔憂,但在自己看來,徐氏苦,左安陽也苦,她竟是對這母子倆有些心疼起來
她不語,打手勢讓軟轎掉頭,将她擡到了竈房
竈房裏廚娘忙碌着,她進去問了一下廚房有的材料,得知居然有蘋果與牛乳,心中一喜,再讓人取來她從張平鎮帶來的乳酪,還有前些日子制作,冰在府中冰窖的材料,決定親自動手做幾樣點心
第一個是克難版的波士頓派,先将蛋白與糖打至發泡,再加入與蛋黃拌勻後的面糊繼續攪拌,攪拌好後放入大瓷盆內,送進她事前讓人在竈房裏用石板搭的臨時烤爐,烤一刻鐘,取出放冷為增添風味,她取來當令的小金桔,去皮去籽加入慕斯中,再夾于放冷的蛋糕裏切塊就完成了
另外,她用竈房裏原有的芝麻磨成芝麻醬,而牛乳加入糖及瓊脂,于火上加熱,至煮滾前離火,加入剛才的芝麻醬再倒入容器,便完成了在張平鎮也極為搶手的黑芝麻女乃酪最後一樣蘋果派比較費工,不過也只是制作油酥皮比較麻煩,需把入女乃油的面皮反覆折疊擀開,在制作酥皮的時候會有一些空檔,她就趁着這機會煮餡料,蘋果與糖及肉桂同時煮開,直到蘋果完全被糖及肉桂的香氣浸潤,便可取出,倒在置于淺湯盤的面皮上後入烤箱,出爐後切塊
徐氏愛吃甜食,但牙口不太好,所以白露在制作時,特地挑了比較好入口的甜點,糖量也減半,雖然都是甜食,卻各有風味,吃多也絕不會讓老人家覺得膩
将甜點整齊地放入食盒,一旁再雕朵花裝飾,連白露看着都嘴饞起來,為了搭配這些甜點,她也特別沖了一壺女乃茶
徐氏一個人自然吃不了那麽多,白露大方地将剩餘的都分給了在場的衆人,讓她在府中的人緣一下子拉高了許多,倒是意外之喜
軟轎再次擡到了正廳,白露望了望裏頭,徐氏依舊坐在那兒,只是眼底的沉郁更重了,白露讓人通報了徐氏,待徐氏應了,方提着食盒走進去
徐氏見到她,并沒有什麽喜色,只是淡然地問:“什麽事?”
“小女子是為總兵大人在張平鎮的事而來,不得不叨擾老夫人”白露微微一笑,為自己安撫老夫人的行為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總兵大人在張平鎮的軍需,有一部分是來自珍馔點心坊的收入,所以小女子想着是不是把點心坊也開到天京,如此籌措銀錢也快些然而珍馔點心坊的甜點适合邊境人的口味,卻不知是否也符合天京人的口味曾聽聞總兵大人說,老夫人愛吃甜食,但又嫌京裏幾家老字號做得膩,小女子便鬥膽做了幾樣,請老夫人嘗嘗,并不吝賜教”語畢,她奉上了手中食盒
當食盒一打開,撲鼻的甜甜乳香湧出,讓原本無啥興趣的徐氏眼睛一亮,“這樣子的甜食,倒是沒見過”
徐氏多看了白露一眼,心忖這丫頭還真是會說話,要是她一來就表明想拿甜食孝敬自己,自己只會當是巴結,但這丫頭換了個方式表達,自己就無話可說了
“這些甜食的共同點就是都加了牛乳,京裏的牛乳不如張平鎮的香濃,要是用張平鎮的牛乳來做,只會更好吃”白露先将口味最清淡的芝麻女乃酪端上,細細介紹了一番
徐氏瞧這所謂女乃酪,覺得模樣挺讨喜的,便試了一口,這一口居然就讓她停不下來了,這種有點彈性的柔滑口感前所未見,偏偏又入口即化,滿滿的芝麻香氣與牛乳的香氣交融,充滿了整個口腔,無須用力便滑入了喉中
“恰好府中有芝麻,才做成芝麻口味,平時只有女乃味的,可以拌着果醬吃,總兵大人最喜歡吃不加糖的”白露像是閑聊般說道
徐氏啐了一聲,“這種東西就是要加糖才好吃,不加糖能吃嗎?陽兒那是什麽口味!”
白露随即附和,“可不是嗎,小女子也覺得總兵大人真是不會吃!甜點甜點,就是要甜嘛!像這塊波士頓派,我在張平鎮時也做過,但總兵大人嫌它軟綿綿的吃起來不帶勁,我就不服氣了,老夫人可要評評理”
她說着又将波士頓派送上,還用調羹輕輕在蛋糕上壓了一下,徐氏一見那飽滿的慕絲餡微微的被擠壓出來,看起來就濃郁可口,而那所謂的蛋糕居然還彈了回去,徐氏有些不能自已地挖起一匙,迫不及待地吃下
太好吃了!口感松軟綿密,又有香濃滋味,而且單吃只有女乃味可能還挺膩的,那丫頭應該在其中加了金桔,那微酸的桔香完全削減了那一點膩,徐氏又忍不住再吃一口
“這東西就是要軟綿綿才好吃,難道要硬邦邦的吃?”徐氏不由得說了句公道話
“果然甜食還是要請教老夫人,總兵大人那就像來搗亂的還有這蘋果派,在北方我用的是杏桃,他又嫌酸甜也不吃酸也不吃,老夫人,總兵大人小時候就這麽挑食的嗎?”
“他小時候何止挑食,根本是除了肉之外的東西什麽都不吃,要叫他吃一根菜都費盡了我的心力……”徐氏或許是悶了多年,如今被白露打開了話匣子便說個不停
白露趁機送上了蘋果派,酸甜的味道加上酥脆的派皮,美味像是在舌尖上如煙花爆開,接着是一股辛辣香甜的肉桂味餘韻不絕,徐氏吃得連連點頭
“……陽兒那孩子,從小就是個有義氣的,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看到自己的朋友受委屈,拼着自己受傷也要幫忙讨回公道,當年光是藥錢就不知花了多少,成天擔驚受怕的擔心他又去和人打架現在從了軍,天天有架打,也算得償所願”說到當年的事,徐氏覺得又感慨又好笑,眉間的愁緒陡然散去不少
白露搭着她的話,也和她聊起了左安陽在邊關的事,“可不是嗎?總兵大人在張平鎮時,一次遇到敵襲,出征前看到一個姓陳的參将窮到連盔甲都沒有,就把自己的盔甲給了他,結果在與敵人厮殺時,居然忘了自己已經沒有盔甲,受了傷回來,可也因為那一次,總兵大人在張平守軍裏就有了極高的聲望”
“哼,那傻兒子,從小就崇拜英雄,做什麽都沖在最前面,就連在軍中也是這樣,真不知該誇他還是罵他”徐氏聽得入神,本能的啐了一聲,可是對自己兒子在邊關的經歷,她還是很有興趣的
“現在張平鎮的百姓,的确把總兵大人當成英雄了呢!”白露笑道
此時小黑由門外飛入,直接落到了白露肩上,張口就道:“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
這詩分明是在贊頌英雄的武藝高強,聽來就像在附和着白露
徐氏有趣地看着小黑,“你這鳥兒真是有靈性,念誦詩句是信手拈來,花了很多心思教吧?”
“其實……小黑它……也不是只會吟詩……”白露尴尬道,冷汗都快滴下來,她好不容易逗得徐氏把注意力擺在別的地方了,可千萬別讓小黑攪了局
徐氏卻更有興趣了,提出了一個讓白露傻眼的要求——
“不如這鳥兒放我這裏,讓我玩幾日吧?”左安陽下了朝,急急忙忙趕回忠義侯府
雖然現在母親與白露維持了表面的和平,不代表着以後兩個人就不會鬧起來啊!
然而當他直接将馬匹丢給門房,快步跑向主屋廳堂時,卻遠遠就看到自家母親與白露坐在一塊兒吃點心,相談甚歡,讓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待到接近正廳,他聽到白露正在說邊關的事,恰巧說到有人假冒她母親的事,他不由得停下腳步,仔細聽着她怎麽說
“……當時那婦人有嚴明松做倚仗,耀武揚威,到點心坊來白吃白喝不說,張口就是向我要錢花用,我本想着不給總兵大人惹麻煩,用銀兩打發了,想不到她變本加厲,又來讨錢,恰好被總兵大人遇到……”
“我兒子那不用說,一定是将人扔出去”徐氏喝了一口女乃茶,篤定地道
白露聞言一笑,“知子莫若母,總兵大人像拎小雞般把那婦人扔出去,讓在場的人都拍手叫好只是那婦人不肯死心,又想奪走管理點心坊的權力,總兵大人直接在嚴明松面前,揭穿了那婦人的身分,竟然是一名妓子,她是受到以前被趕出總兵府的一名婢女唆使,前來報複嚴明松當時氣得臉都綠了,那肚子一鼓一鼓的像青蛙一樣,站在高大威猛的總兵大人旁,高下立判
“西北邊關民風強悍,總兵大人這般不畏強權,落在西北百姓眼中,那就是一等一的好漢,嚴明松就是因為醜惡嘴臉被揭開,所以回京才急着向皇上告狀,是想報複呢!也不想想總兵大人面前千軍萬馬都不怕了,會怕一個陰險小人?”白露想起這椿事,仍有些惱怒,為左安陽抱不平
徐氏非常入戲,拍了下桌子道:“說得好!我左家最不怕的就是別人的打壓!”
左安陽在外頭聽到白露将他形容得威武不屈,不由得志得意滿,想不到白露居然願意花心思親近他母親,他心頭漾起一股甜蜜
她肯定是為了他啊!她心裏分明是放不下他的!
想到這裏,左安陽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徐氏看到他才想起自己先前還在擔心兒子的事,怎麽現在居然憂思全無?
她這才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白露一眼,而白露只是甜美地一笑,在左安陽進門後便閉上了嘴巴,站起身來就想告退
“你也留下來聽吧”徐氏突然道
左安陽眼底閃過一絲喜意,白露聞言告了聲罪,又乖巧地坐下,還替左安陽也倒了一杯女乃茶,他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伸手就想去拿食盒裏的點心,卻聽到徐氏一聲輕咳,他的手立刻定在空中
“這幾樣你不是都吃過?你不喜甜又不愛吃軟,不必勉強吃”
左安陽愣了一下,直覺回道:“可這是白露做的……”
“她做的東西你還少吃了?”徐氏絕了,說着居然直接将食盒蓋上一旁的白露見狀差點笑出聲來,只能強自鎮靜
左安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母親,怎麽有種失寵的感覺?
他讪讪地收回手,嘀咕道:“罷了,我讓白露再給我做……”
“記得還有我的一份”徐氏面不改色地道
左安陽垮下肩,好吧,真的失寵了
白露看他這樣,悄悄地朝他眨眨眼,暗示他會偷偷做給他,立刻就看見他眼裏浮現笑意
既然已經哄得他開心了,白露順勢岔開了話題,“總兵大人今日上朝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對啊!自己正想問這事,怎麽吃個點心就忘了?徐氏回過神來,嚴肅地看向了左安陽左安陽也不再說笑,一本正經地道:“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們心裏要有個底,過兩天我八成就要丢官了”
徐氏方才舒展開的眉又緊皺起來,她眼角餘光看向了白露,卻見白露只是眼睫微微一揚,沒有任何驚慌恐懼的神情
倒是個冷靜的,她想
左安陽見她倆都很沉得住氣,便繼續道:“今日在朝會之上,嚴明松一派的人又提起了要皇上親征西北的事,我自然是大力反對,想不到嚴明松巧舌如簧,皇上親征之意甚堅,竟反過來怒責我藐視聖意,當衆便奪了我兵權,只怕這兩日會連我總兵的職務都解除,讓我成為一個閑散侯爺”
廳堂安靜了一瞬,徐氏又瞄了眼白露,現在她兒子可是無權無勢了,所謂侯爺也只是好聽,真遇上事情一點用都沒有,這丫頭還能鎮定嗎?
徐氏以為是個女人都會介意男人失了權柄地位,想不到白露卻是面不改色,依舊那樣溫溫柔柔地觑着左安陽,彷佛一點也不在意
她暗自點了點頭,又把注意力放回左安陽身上,問道:“嚴明松竟是絲毫不顧忌兩家關系……他聽到你兵權被奪,反應如何?”
說到這個,左安陽居然露出一絲笑意,“才一下朝,他便立即來找我,先說我不識好歹,接着便提出那樁婚約不算數了,反正兩家也沒交換庚帖,就當沒發生過這樣就是嚴家向我們退親,而不是我們退了嚴家的親”
徐氏都氣笑了,“他以為這麽做,他們嚴玉嬌的顏面就能保存了?”
“老子活到這把歲數,就沒見過這種賤女人,真是賤啊——”站在白露肩上的小黑突然開口,這回可不是書生了,而是那個會罵格老子的粗魯男子嗓音
白露與左安陽齊齊臉色一變,這傻鳥居然在徐氏面前露餡了,說出這麽粗魯的話
左安陽連忙補救道:“娘,其實這傻鳥以前有別的主人,說話都是亂學一通的……”
白露也立刻幫腔,“對對對,小黑嗓音還會變男變女,吟詩只是它會的其中一部分,其他的部分簡直粗鄙不堪……”
徐氏眉毛都沒動一下,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兩人目瞪口呆——
“我倒覺得小黑說得挺對的”
左安陽與白露面面相觑,不知是該幫小黑說話,還是該盡力說服徐氏,小黑并不是這麽簡單而已……
“既然嚴府要退親,這件就這麽定了白露,這鳥兒放我這裏幾天,我倒想看看它還能變出什麽花樣”
徐氏迳自做了決定,朝着小黑伸出手,或許是徐氏手上還有點心的餘香,小黑居然乖乖地飛過去,停在了她的指頭上
徐氏滿意地起身,轉身便走,但走到大門口時,卻是突然回過頭,叮囑道:“食盒裏的點心送到我房裏來”
丫鬟們趕緊對左安陽告罪了一聲,收拾了食盒,拎着跟上了徐氏
廳裏的兩個年輕人無語的看着徐氏就這麽帶着小黑走了,都覺得忐忑不安
白露有些艱難地開口,“當初你要我把小黑帶回來,是真覺得他能搞定你娘?”
左安陽也是傻眼,呆呆地道:“我要你帶小黑,是要讓小黑幫你吵架,想不到它竟巴結起我娘來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你娘可是一直以為小黑是我教的”白露只要一想到小黑随時會在徐氏面前來一句“殺千刀”或是“老爺好久沒來”之類的,就覺得太陽穴一陣抽痛
左安陽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于事無補,最後拍拍她的香肩,苦笑道:“……只能祈禱我娘能把小黑教得正經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