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大神林黛玉第 32 章 一回頭，竟是蔣玉菡
奶奶身邊，每天都在享福，哪裏想過我的難處！”探春心有不甘地繼續控訴，“她總說我和他們不親，但是她又何嘗不是一心只想着照顧環兒？”
對于探春的抱怨，黛玉也只能空泛地安慰幾句，“也許就是不會表達，不會不關心你的。”
“要是只不會表達也就算了，只盼着她不要總惹麻煩，我就心滿意足了……”說了那麽多，探春也有些發洩夠了，畢竟是她的親媽，就算有再多不滿，母女倆之間也總有一分剪不斷的血緣天性。更何況，在黛玉看來，在探春的成長過程中，也沒有另外一個人更能占據她心中“母親”的那個位置——起碼二舅母王夫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當然，王夫人自己也從來沒有過想要做到這一點的意願。
表姐妹兩個又聊了一會兒，探春才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和黛玉一起下樓，開車回賈家去了。
路上，黛玉又想起剛剛聽到的賈環逃學不回家的事——雖說沒見過那孩子，但是一想起來也忍不住想要關心，可是若直白地向探春詢問，又怕探春覺得自己多事。正猶豫着，探春卻已經看出來了，“林姐姐有話想說？”她莞爾一笑，“盡管說就是了。”
黛玉點了點頭，斟酌着用詞，“剛剛你說你弟弟不上學……”
“哦。”探春搖了搖頭，又露出幾分無奈，“環兒到了叛逆的年紀了，最近和一些朋友迷上了地下音樂，這事他和我說過，我也勸過他……不過環兒沒有那麽聽我的話，環兒不理她，恐怕也是被說得煩了。其實這事找我可沒什麽用，不如讓爸和環兒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麽麽噠
☆、096
黛玉見探春說得一臉篤定，就知道這件事探春還是心裏有事的——她和賈環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就算從小不養在一起，也不可能完全不關心這個同母弟弟。
沒過幾日，在黛玉漸漸把這件事忘到腦後的時候，探春還特意發短信告訴黛玉，說賈環那幾天一直住在同學家裏，就是不願意回家，沒有走丢。黛玉看到那條短信的時候，稍微呆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賈環是誰，不過探春特意知會她這件事，她也不好裝作沒看見，只好挑了些禮節性地客套話回了過去。
到了年底，有一堆事都要周全，黛玉也沒辦法把太多精力放在這種別人家的小事上。陳也俊最近也有許多公司的事要忙，不過還是每星期都至少抽出一個晚上來和黛玉吃飯約會，偶爾兩人也會去看場電影，或是找個景色優美有情調的地方一起散步。
過完聖誕節，轉眼又是元旦——這個節日黛玉早就和賈母說定了要回賈家去過，甚至就連跨年那晚都要在賈家，陳也俊雖然覺得可惜，但是也很尊重黛玉的決定。
其實原本黛玉還想過要不要和陳也俊一起慶祝跨年——這個日子畢竟不像除夕那樣隆重，甚至連元旦正日都比不上，更像是年輕人借機聚會享樂的一個由頭，若是能和戀人一起跨年，更是別有一種浪漫和甜蜜。而且今年不像去年，皇室那邊直接組織了活動，反倒把大家湊到了一起——今年皇室又沒有那樣親民了，元春那邊也沒有傳出什麽風聲來，不像去年，早早地就向家中的兄弟姐妹們炫耀起了自己的特權。
就在黛玉還有些猶豫的時候，寶釵卻難得通知姐妹們，說跨年那天一起聚一聚，“我堂妹最近來了，正在我家裏住着，她在帝都沒什麽朋友，我想着不如把她介紹給你們，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寶釵性格穩重，行事周到，又在上學的同時兼顧着管理家裏的公司，姐妹們說起來沒有不服氣的。再加上她人緣好，難得興事，大家也不會不給她這個面子，因此都說定了那天回家。
探春又告訴黛玉，“寶姐姐的堂妹我沒見過，但是聽說人生得很漂亮——她媽媽是個混血，她又完美地遺傳到了她母親的美貌。她爸爸常年在西洋那邊做生意，早就已經移民了，她也一直在國外上學，這回是趁着聖誕節跟她哥一起回來探親的。”
黛玉起初聽了還不以為意，就算再優秀，那也是個普通親戚，今年應付過去了，明年有沒有機會見面都不知道，維護個面子情也就足夠了。
不想探春又接着道，“我聽說奶奶很喜歡她……”這句話就有些意味深長了，黛玉輕輕“哦”了一聲，不覺多了些興趣。“聽說那天奶奶一看見，直接就讓留下住在家裏，還是姨媽好說歹說，才放人回去和姨媽一起住的。”
按理說，畢竟是親戚家的堂親，就算再喜歡，也沒有留人住在自己家裏的道理。不過黛玉卻心下了然：寶玉最近可一直住在家裏呢。
之前寶玉臉被燙傷，但是養了這兩個多月，臉上的傷痕早就好得完全看不出痕跡了，但是賈母對這個寶貝孫子的事格外上心，小題大做都還怕不夠，這兩個多月更是完全停了他的通告，去學校上課也不能住校，晚上必須回家睡覺，由林之孝專門負責接送。
當然，這兩件事之間也不能說就一定存在什麽聯系了，但是黛玉和探春顯然是想到了一起，只聽探春狀似無意地說，“說是來探親，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過來見見她男朋友的父母……好像兩個人已經認識兩三年了，別看寶姐姐的堂妹年紀還小——明年才上大學呢，但是兩邊父母也已經有了先把婚事定下來的意思。也是聽了這事，奶奶才放人回去的。”
黛玉聽着不禁有些瞠目結舌，還沒上大學，年紀還這麽小，竟然就要訂婚了？她以前一直聽人說西洋那邊有多開放，女子就算過了三、四十歲不結婚的大有人在，沒想到寶釵叔叔家移民西洋這麽多年，行事卻還如此……守舊。
至于賈母的那一點小心思，黛玉和探春身為晚輩只能看破不說破——更何況在黛玉看來，那姑娘既然和男朋友已經發展到見家長、計劃定親的地步了，顯然也不太會被寶玉拆散。黛玉對寶玉這個表哥可沒有賈家人那麽厚的濾鏡，雖說沒見過那姑娘的男朋友，但是聽探春的意思，兩人在西洋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或許就是同學了。而能在西洋那邊留學多年的人，黛玉可不覺得會比寶玉差到哪裏去——起碼在家世上就不會差，至于外表的優劣，那就更見仁見智了。
賈母的念頭能這麽早被打消，這在黛玉看來絕對是一件好事，至少元旦這幾天老太太就不會突然做出什麽安排來，讓大家都感到尴尬了。可是也因為賈母對寶釵堂妹的青眼有加，黛玉對這位小姑娘難免多了幾分好奇——要知道，賈母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心氣也高，一般的小姑娘可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
帶着這幾分好奇，三十一號那天回賈家的時候，黛玉臉上就難得帶上了幾分迫切，回去的路上心思都被對薛寶琴的好奇給引去了，也沒怎麽和送她回去的陳也俊說話，引得陳也俊都有些好奇，“你姥姥家今天有什麽特別的活動嗎？”
黛玉這才緩過神來，帶着幾分歉意道：“是寶姐姐的堂妹來了，聽說小姑娘很不一般。”
陳也俊聽說是一個親戚家的小姑娘，也不怎麽在意，任由黛玉愣神去了。
等到了賈家門口，眼看着好奇的對象就近在眼前，黛玉也沒有什麽你侬我侬、難分難舍的心思，陳也俊看着又好笑又無奈，拉着黛玉又多說了幾句話，才放她下車。
黛玉一進賈母的別墅，第一句話就問迎過來的鴛鴦，“姐妹們可都已經到了？寶姐姐和她妹妹什麽時候過來？”因為上午學校有事，黛玉是吃過了中午飯才回的賈家，對于其餘姐妹們的行蹤，也沒有那樣清楚。
鴛鴦忙着給黛玉拿拖鞋，又小聲說：“都到了，而且不只寶琴小姐，大太太的哥哥一家、還有大少奶奶的嬸嬸也帶着女兒過來串門，現在幾位小姐都跟着大少奶奶過那邊別墅去了，說是過去看看，想必等下就回來了。”
黛玉點點頭，知道這幾天賈蘭在家，就算有親戚去了，為了賈蘭能夠專心學習，李纨也不會讓客人在那邊長呆的。“那我先去跟姥姥說說話。”黛玉換好鞋，就要往起居廳內走。
鴛鴦又連忙攔着她，擡起眼皮瞄了一眼樓上“老太太正睡午覺呢，兩位太太也都帶着親戚回自己房子裏了。”
黛玉頓住腳步，随即又會意地笑了笑，“那我也先上樓歇會兒，等下姥姥睡醒了我再下來。”
想來是上午來得客人多，賈母好熱鬧，但是年紀大了精神有些不濟，吃完午飯就有些累着了。再加上親戚們這個日子過來，也不一定是真的單純為了串門——李纨的嬸嬸過來或許真的就是普通的走親戚，但是邢夫人的哥哥一家可就未必了。黛玉雖說對這位大舅母并不太熟，但是也知道她哥哥一家似乎并不在京城，家裏條件也比較一般。
“對了，寶玉呢？”臨上樓前，黛玉又忽然想到寶玉今天也應該在家裏才對，卻不曾聽鴛鴦提起，不禁又專門問了一句。
鴛鴦輕輕搖了搖頭，“一大早就出去了，是襲人過來接的，老太太也就沒細問。”
既然是襲人親自接走的，那黛玉也就沒有再詳細打聽的必要了——她原本就是忽然想起來随口問一句，寶玉在不在家原都不與她想幹。更何況襲人是王夫人的心腹，賈母都沒有細問，她更沒有立場詳細打聽了。
黛玉一點頭，一邊伸着懶腰一邊上了樓，想着晚上不知道會鬧到多晚，趁着現在沒什麽事，一回屋就關上門先給賈敏打了一個電話。
沒想到賈敏正在店裏忙，母女兩個匆匆忙忙地聊了幾句就挂了電話。黛玉躺在床上沒什麽事，不知不覺竟打了個盹。
***
等到黛玉小睡結束之後下樓，姐妹們也已經聚集到了一樓的小客廳內。黛玉一眼就看到有四個生面孔，一個明顯年紀大些，一個明顯年紀小些、眉眼間還有些西洋人的樣子，另外兩個倒是看起來和她年紀差不多大，卻是一眼就能辨認出的親姐妹。
年紀最小的那個顯然就是寶釵的堂妹了，黛玉曾聽探春提起過她的名字：薛寶琴。黛玉着意多看了她兩眼，她輕輕回了黛玉一個和善的淺笑。還不待黛玉開口，探春就先過來拉着黛玉的手，為黛玉介紹起來，“這是大娘的侄女，邢岫煙姐姐。”她先指了指幾人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又指着那一對姐妹花，“這是大嫂子的兩個堂妹，兩人年紀只差一歲，名叫李紋、李绮。”
最後，終于輪到了薛寶琴，“這是寶姐姐的堂妹，薛寶琴，全家已經移民西洋那邊了，趁着過節回來探親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097
都是年紀相近的年輕人，湊在一起說說笑笑，沒過多長時間就混得熟了。而這幾位新來的姐妹中，又由以寶琴性格最為外向，家世也好，在賈家的女孩子們面前也不會自卑，很快就同大家夥言笑無忌起來。
她雖然從小就跟着父母生活在國外，很少回國，但是對于堂姐家裏的事還是略知道些，一直聽爸媽說堂姐上的是帝都最好的大學，甚至在全國範圍內都首屈一指——自從寶釵上了大學，寶琴的爸媽就一直拿這件事激勵她，讓她向堂姐學習。今天又聽說黛玉也是帝都大學的學生，甚至在學校內都有“才女”的名號——不用細問也知道必定是個出類拔萃的，不覺對黛玉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等到快吃晚飯的時候，寶玉也回來了。他和邢岫煙、李紋、李绮都是第一次見，但是和寶琴卻已經有了一點交情，一進來和大家打過招呼，就笑着坐到寶琴身邊，“那天你說的那件事我去幫你問了，是真的有那麽個廣告，不過如果你想拍的話，也不用去那家公司，直接和鳳姐姐說，讓鳳姐姐幫你安排就是了。”
姐妹們聽着好奇，紛紛追問寶玉和寶琴內裏是怎麽回事，寶琴也不遮掩，大方地笑着解釋，“我前幾天無聊一個人出門逛街，突然有人過來跟我說話，問我想不想拍廣告，還遞給我一張名片來着，我聽他說得有趣，但是又不懂這裏面的事，連那家公司的名字都沒聽過，就想着讓表哥去幫我問問。”
她跟着寶釵那邊喊，年紀又小，直接叫寶玉一聲“表哥”。
姐妹們沒想到寶琴一回來就在街上被星探搭讪——這事據說在娛樂圈內常見，但是大部分人在生活中輕易遇不上，探春她們也都是第一次從身邊的人口中聽說，皆紛紛稱奇。而寶琴會讓寶玉幫忙打聽，卻很正常：寶玉畢竟是藝人，就算一直處于賈家的保護之中，在圈子裏也有自己的人脈和渠道，打聽事情也更容易。再說，就算寶玉不知道，他身邊還有襲人呢，襲人身為王夫人看好的、親自放在兒子身邊的一員大将，處理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探春她們聽了寶玉和寶琴的話，也都勸寶琴，“你要是對拍廣告這事有興趣，玩票似的，就直接讓琏二嫂子去安排，比簽外面的那些公司強，至少肯定不會坑你。”
寶琴畢竟年紀小，一回來就被星探看重，心底也有幾分心動和雀躍。但是她雖說社會經驗不多，但是從小生在商人世家，見過世面，知道很多事不能輕易應許，聽說寶玉是藝人之後，就動了讓寶玉幫忙打聽打聽的念頭，至于到底要不要去嘗試——她雖說心動，但是也還沒有拿定主意。現在聽說或許真的有機會拍廣告，又意動了幾分，“我回去和我爸媽商量一下，他們要是同意，我再和琏二嫂子說。”
衆人聽她說得有道理，這事自然是要先和父母商量的，也都表示理解。
晚上，賈家雖說準備了宴席，但是因為客人太多，賈母房子裏的餐廳就有些坐不下了。寶玉看着同齡人多高興，又特意讓廚房準備了生肉，打算大家燒烤吃，賈母見狀，忙和王夫人商量，不如讓小孩子們另開一桌。王夫人又找來李纨和鳳姐商量，最後小輩們的那桌就擺到了李纨和三春住的房子裏。
黛玉還是第一次在李纨和三春住的房子裏吃飯——事實上，她在賈家的活動範圍基本上就只限制在賈母的房子裏，連邢夫人、王夫人的房子都沒去過幾次，相比之下，李纨和三春那裏還是她去得比較多的地方了。
不只是她，就連寶玉都覺得很新鮮，李纨的房子距離小區中央的人造湖又近，站在院子裏看着湖景也是一大享受，寶玉看了又嚷着去外面燒烤，最後還是被李纨給勸住了，“大冬天的天氣那麽冷，在外面燒烤，被風吹着了算誰的？更何況你們幾個脾胃都若，沖着風吃燒烤，回頭更容易胃疼。”
提議被否決，寶玉也并不失落，只怏怏了一會兒，等鴛鴦和林之孝家的把待烤的幾樣生肉拿來，就又來了興致。不一會兒，林之孝和周瑞兩個人又搬了兩個烤爐過來，一個電的一個燒炭的，還有一個電鍋和一大麻袋各類蔬菜，預備着他們涮着吃。
原本黛玉對晚上的宴席還沒什麽期待，但是見是這燒烤宴席，可以邊吃邊玩的，就多了幾分興趣，姐妹們也都紛紛洗手，親自上陣，有負責烤肉的，有負責涮菜的，好不熱鬧。
不一會兒李纨和探春又拿了酒出來，除了年紀小的賈蘭，大家都紛紛以肉下酒，難得開心地玩了一整個晚上。
***
第二天就是元旦了，早上黛玉醒來的時候還有些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有扭頭去看床頭櫃上擺着的鬧鐘：竟然已經早上九點多了，卻是難得地睡了一天懶覺。
她連忙下床，洗漱過後就匆忙出了房間準備下樓。不想一出房門，就聽到樓下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還夾雜着一個陌生少年的聲音：“我不要去上學，我就要去唱歌！”
黛玉不禁一怔，又有些莫名，她站在走廊裏躊躇片刻，最終還是被腹中的饑餓感給打敗了。她一步三頓地下了樓，腳步放得很輕，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不驚動任何人地情況下溜到廚房去找吃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一下樓就看到鴛鴦正站在門廳和餐廳之間的地方，臉上的神色很讓人猜不透。她一扭頭，剛好看到正在下樓的黛玉，忙迎了過去，小聲和黛玉打招呼，“林小姐下來用早飯？”
黛玉點了點頭，又會意地問：“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鴛鴦眼中的為難一閃而過，很快臉上又漾起笑意，“沒事的，我帶您過去。”說完，就輕輕引着黛玉往餐廳的方向走。
在經過大起居廳的時候，黛玉悄悄用餘光往裏瞟了一眼，只見不只賈母，邢夫人、賈政、王夫人也都在裏面，另外還有一個婦人拽着一個十七、八歲的陌生少年的胳膊，那婦人身上穿着豔色的皮草，黛玉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位趙姨娘。
既然是趙姨娘，那她拽着的那位黛玉從來沒見過的少年的身份也就很容易猜到了，應該就是探春的同母弟弟，賈環。
不知道這新年第一天，他們母女兩個為什麽鬧上了門來。
黛玉雖說難免有幾分好奇，但是也知道這時候可不是打聽八卦的好時機，鴛鴦讓她在餐廳吃早飯的時候，她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站在廚房裏吃就好——餐廳和大起居廳之間距離太近了，又沒有什麽嚴密的遮擋，坐在餐廳裏吃飯，要是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争吵，那可就太尴尬了。
而且——姨娘帶着私生子鬧上門來，無論緣由是什麽，這也一定是王夫人視為恥辱的事，黛玉一個小輩，可不願意平白被牽扯到這件事裏面來。
可惜，就算是躲進廚房，隔音也并不太好，再加上趙姨娘的嗓門又大，黛玉還是一不小心就聽到了不少。
“老太太，我是個沒名沒分的人，這麽多年都入不了您的眼我也就認命了，但是環兒可是您的親孫子，您平日裏不聞不問的，我心裏委屈，可也從來沒和誰說過。現在他長大了，不聽我的話了，眼看着就要學壞了——老太太，這可是您的親孫子，您也不念在血緣上，管管他嗎？”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黛玉也沒聽明白裏面的邏輯關系。不過，現在可不是要理清趙姨娘話裏的邏輯關系的時候，黛玉匆匆忙忙吃了一碗小馄饨，好歹填飽了肚子就悄悄溜出了廚房。鴛鴦似乎被交代了任務，在送黛玉進廚房之後就又站回了剛剛的位置，黛玉走過去和鴛鴦用眼神打了個招呼，就又悄悄往外走。
正準備上樓，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黛玉剛上了兩階樓梯，聽到聲音又幾乎是下意識地反身往下走——玄關處的大門被打開，鳳姐甩着手走了進來，黛玉這才松了一口氣。
鳳姐原本急着往裏走，一回頭看到是黛玉，忙問：“林妹妹剛起？還沒吃早飯？”
黛玉搖了搖頭，“剛吃完，正準備上樓呢。”
鳳姐輕輕點頭，又往起居廳的方向去了。黛玉輕輕嘆了口氣，轉身上樓。
說實話，剛剛聽到門聲的時候，她還真怕進來的人是探春——特別是在之前見識過探春和趙姨娘的相處、又聽過了探春的那一番話之後，即便做不到将心比心，她也在不知不覺間對探春多了幾分關心。
今天這件事，想要瞞住探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說賈家人多口雜，今天是元旦正日子，等下中午吃飯的時候，無論如何李纨都會帶着三春和賈蘭過來，看趙姨娘的意思，可不是兩、三個小時就能打發走的——而且，就算打發走了，賈母和王夫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忘記這件事。
等知道了，探春身為趙姨娘的親生女兒，又該如何自處？
黛玉搖着頭上樓，正準備回房，就看到寶玉推開房門，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098
看到寶玉，黛玉不禁頓住了腳步，她尴尬地張了張口，想要叫住寶玉讓他暫時不要下樓，但是臨到開口，卻又發現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麽立場。寶玉這人雖然平時沒什麽眼力，今天卻難得顯出了一點機靈，看到黛玉欲言又止，就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掩在唇邊的手，“林妹妹，你有事要和我說？”
站在走廊裏，隐約還能聽到些樓下的動靜，趙姨娘的哭聲漸弱，鳳姐的嗓門卻同樣不小。而且鳳姐說話直，雖然當着賈政的面不敢過于造次，但是心底還是偏向自己的親姑姑，因此說出來的話就有些夾槍帶棒。
“老太太眼中，家裏的這些孩子自然是一樣的，這些年二嬸一直為了這個家辛苦，每天早出晚歸，幾個弟弟妹妹也都被教養得好好的，一個個懂事知禮，學習也好，老太太也不曾偏心了哪個，多請人來教，怎麽有親媽帶着的反倒養不好了，還怪在老太太身上？更何況，依我看，環兄弟是小孩子，一時愛好上了音樂，難道是什麽過錯不成？總比整天揣着壞心眼算計人，或是只知道打牌閑磕牙來得強多了。”
後面這幾句話幾乎就是明着在嘲諷趙姨娘每天閑的沒事不安好心了，不過鳳姐也不敢說得太過，趙姨娘在老太太眼中固然無足輕重，但是賈環确實實實在在的賈家子孫——就算是私生子，不得賈母看重，那也是賈政的親兒子，不能随意疏忽地對待。因此在嘲諷完趙姨娘後，鳳姐又緩下語氣，安慰起賈環來，“當然，環兄弟今年已經高三了——這可是最關鍵的一年，你喜歡唱歌沒什麽不對，但是大學可不能不上。你若是真的喜歡，嫂子幫你找個老師，到時候上音樂學院，學出來就更有出息了。”
黛玉在樓上雖然只聽到只言片語——就算完全沒聽到，她也能猜到鳳姐對趙姨娘是肯定沒有什麽好話的，只是鳳姐對探春這個小姑子也向來親善，而且她為人能幹，或許真的能想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辦法來。
但是，如果這時候寶玉下樓，那可就說不準了。探春之前雖然沒說太多，但是從她言語間透露出的那一點點，黛玉也猜出趙姨娘對寶玉是早有不滿，所謂“羨慕、嫉妒、恨”，要是在此時看見寶玉，或許原本有可能平息下來的事态就又會發生變化。
想到這裏，她輕輕拽了拽寶玉的胳膊，拉着他往門邊又走了兩步，用氣音說道：“三妹妹的生母帶着她弟弟過來了。”
寶玉眉頭微微一皺，随即會意地點了點頭，“多謝林妹妹告訴我，那我就先不下樓了，再回房間躺會兒好了。”
只聽這句話，黛玉就知道寶玉還是很看重探春的，不忍她左右為難。黛玉正準備和寶玉告辭回房，就聽見“咕——”的一聲，這聲音說不上大，但是在這安靜的走廊內卻也能聽得分明。寶玉尴尬地挪了挪身子，黛玉卻“噗嗤”一聲輕輕笑了出來。
餓肚子這種事确實很難遮掩，寶玉索性破罐子破摔，問黛玉：“林妹妹已經吃過早飯了？你房裏還有沒有吃的？讓我先墊墊肚子就行。”
黛玉知道寶玉這肯定是餓得緊了，不然也不會直接開口問她有沒有吃的，她記得房裏有半袋餅幹，是昨天當零食吃沒吃完的，于是就點了點頭，回房間拿了出來遞給寶玉，寶玉一邊道謝一邊着急地就往嘴裏塞了一塊，黛玉怕他噎着，又忙拿水給他喝。
寶玉就這麽一邊喝水一邊吃完了那半袋餅幹，似乎還有些沒吃飽，他往外走了兩步聽了聽樓下的動靜，又扭頭朝黛玉苦笑，“算了，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中午飯了。”
黛玉也回了他一個理解的微笑。
***
趙姨娘和賈環是什麽時候離開賈家的黛玉也不是很清楚，中午鴛鴦上來叫寶玉和黛玉下樓吃飯的時候她還有些踟躇，生怕下樓之後撞見什麽尴尬的場面——萬一趙姨娘還沒走，探春又過來了，那個場面真的是在腦子裏稍微一想都覺得尴尬。
好在下樓之後，雖說李纨已經帶着三春和賈蘭一起過來了，但是趙姨娘母子卻已經離開。黛玉着意觀察探春臉上的神色，發現她只是唇邊的笑容有些許僵硬，但是接人待物還是同平時一樣，這才放心下來。
雖然幾位長輩，連帶着鳳姐、探春在內，都沒有把太多的情緒流露在臉上。但是剛剛那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想必也并沒有瞞過任何人，迎春和惜春就直接把小心翼翼地态度擺在了表面上，李纨城府稍微深些，再加上她平時就不太愛發出聲音，今天更是安靜，連帶着賈蘭，在飯桌上也只敢悶頭吃飯，菜都不敢多夾。
大中午的，薛家人也還沒過來串門，飯桌上這樣沉悶的氣氛，也只有寶玉一人能夠打破了——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而寶玉也确實沒有讓人失望，時不時哄着賈母說幾句話，又給王夫人夾菜，又和探春說劇組的事，再加上鳳姐在一旁幫襯着，倒也沒真的讓這頓午餐的氛圍冷寂下來。
等到下午元春回來，家裏的氛圍才真的慢慢好了起來。到了晚上又是賈家的大家宴，有了賈赦和賈政在場，小輩們也只敢安靜地喝酒吃菜。
探春的事，黛玉沒直接告訴賈敏——到底賈政是賈敏的親哥，賈環和賈敏也說得上有血緣關系，這件事說出來，無論賈敏的态度是什麽，似乎都有些左右為難。但是在晚上和陳也俊電話聊天的時候，黛玉卻忍不住吐露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看着三表妹那個樣子，我也真是心疼，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寬解她，只能裝着不知道。”原本黛玉沒打算告訴陳也俊的，但是她晚上情緒不高，陳也俊在電話那邊一聽就聽了出來，以為黛玉在賈家受了什麽欺負，這才追問出來的。
賈家在帝都有錢人家裏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了，再加上出了個賈元春——前一兩年俨然就是預備太子妃的做派，她生父的事在圈子裏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不過知道歸知道，以前這件事對于陳也俊來說，純粹就是別人家的閑事，聽過就算。再後來，因為表妹的事，在某一段時間內賈家的事也曾成為家裏的熱門話題，但是後來表妹和太子的事沒了下文，賈家就又和他沒有什麽關系了。
但是現在，賈家卻變成了他女朋友的外祖家，之前那些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的人，或許以後都會成為他的親戚，這樣一來，那些以前覺得無足輕重的閑事，就多了些了解和思考的必要。
今天聽着黛玉說這些關于外祖家的苦惱，他心裏其實還是有幾分高興的——之前黛玉對他并不能說不好，但是卻很少說家裏的事，讓他覺得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些隔閡。今天黛玉能對他說這些，說明在心裏已經把他當做了可以吐露心事的“自己人”，可是這“自己人”卻也不是這麽好當的，例如這件事，陳也俊就也想不出什麽好的化解辦法。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黛玉不要多想，“有些感受，如果不是當事人的話，安慰也只是隔靴搔癢。你裝作不知道，讓她能夠沒有心理負擔地坦然地面對你，就是最好的了。”
這番話其實也很空洞，但是卻很好地安慰了黛玉，第二天黛玉和探春一道回學校的時候，黛玉就完全沒有提起前一天的事，反而和探春說起期末考試來。探春原本還有些緊繃着，但是見黛玉一直不提，甚至說起了學校裏的事，這才放松下來。
黛玉提起期末考試的事，一方面是為了緩解探春的尴尬，另一方面，也确實是因為臨近考試，心裏略有些沒底。大學二年級的課程比一年級時要難了不少，而她個人卻比一年前更加繁忙。好在她現在和陳也俊的關系不同于常人，陳也俊也支持女友先顧好學業再談其他，至于劇本的事，他也說公司明年的安排已經很多了，那部劇不急着開始籌備，可以等黛玉準備好了再說。
有了陳也俊的積極表态，黛玉也放下心來，等元旦一過，索性不再分神琢磨劇本的事，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複習功課上。這段時間陳也俊也很有眼色地盡量不打擾黛玉學習，每晚例行的電話改成了發微信，黛玉感動于他的這份體貼，周末還主動約他出來吃飯。有一天兩人在餐廳還碰到了吳萌，她好像是和室友一道出來玩的，看到牽着手的陳也俊和黛玉二人，眉毛一挑就走了過來。
“表哥？林小姐？”她目光在兩人身上微微一轉，黛玉下意識地就要把手從陳也俊的手掌中抽出來，陳也俊卻抓得更緊了。吳萌又着意盯了陳也俊一眼，客套地笑着朝黛玉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