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知青時代[空間]第 51 章
王毅軍是真的有本事, 也就陶湘回到旮沓屯同陳家祖孫倆吃頓晚飯的功夫,那半袋票證就被他從各屯相熟的老煙槍拖拉機手那換到了足足一百來斤的全國通用糧票。
看着風風火火過來的男人,陶湘不禁面露詫異, 還不太相信:“你這麽快就換好了?”
還是沒換到,過來把票還她?
身板高大健壯杵在四合院院門口的王毅軍沒答話, 大冷的天他額發汗濕猶似冒着熱氣,只一言不發地遞給陶湘她的布袋子, 微擡了擡下颌示意打開。
見狀, 陶湘期待地把布袋敞開,就着暗淡的光線, 只見裏頭原本各色的副票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盡是零散的全國糧票,新舊一大堆,想來王毅軍應該找了不少人才換齊。
也虧得屯尾人少沒人看見,否則指不定又要被津津樂道起來。
全國糧票可不似普通糧票, 能換的可是精細糧,百來斤都夠在國營飯店一日三餐精米白面吃上個三月半載的。
這簡直是陶湘今天得到的最好消息了。
“你真厲害!”陶湘喜出望外, 好看的杏眼彎成弦月, 打從心底佩服誇贊了一句。
她只是笑了笑,可王毅軍覺得自己一身的疲憊都沒有了。
他不禁站直了些, 原本古板嚴肅的面容在昏沉夜色的襯托下莫名顯得柔和了許多,隐隐似帶着暖意。
陶湘捧着袋子,面頰上欣喜顯見,覺得自己應該多給些辛苦費才能還了這人情。
她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進來喝杯水休息一下?看你流了不少汗……”
四合院門上高高挂起的紅蠟燭燈籠火光瑩瑩, 陶湘微微側過身子讓路,擡頭看向王毅軍的眸子裏水光星芒璀璨交映,煞是動人可愛。
時間已經不早了,進一個女知青的屋子聽上去難免旖旎。
怕被外人傳閑話,王毅軍剛要搖頭說不用,眼角餘光忽得掃到院角外黑影處站着個人。
是個男人,身姿筆挺而立,俊朗的面容輪廓掩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唯有一雙眼眸清亮,正定定地看向他們這邊。
王毅軍認出那人正是之前在路上被他撞見過與陶湘在一起的,下放旮沓屯的被批鬥分子。
于是拒絕的話到嘴邊打了個旋又咽了下去,他一下子改變主意:“正有些渴了,給我倒一杯吧,我就在門外喝。”
“好,那你等會啊!”陶湘攢着糧票袋,腳步輕快地離去,除了倒水,她還要進屋拿錢 。
而後頭兩個男人各自站在原地相顧無言,仿佛在默默對峙較量,有些事只有在同性之間才心知肚明。
看似時間長,其實也不過短短幾分鐘,最終還是王毅軍忍不住先緊鎖深眉開口道:“離她遠些,她不是你配招惹的……”
見顧景恩油鹽不進依舊固執站着,不說話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王毅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壓低嗓門道:“你自己什麽身份不知道嗎?”
這些年被打下來的右派分子,無一不身敗名裂境遇悲慘,老實些就該好好勞動、接受改造,表現出悔改的樣子。
他還想再訓誡幾句,可身後忽然傳來陶湘的聲音,清清潤潤的:“你在同誰說話呢?”
這聲出得太過突然,王毅軍下意識回頭看去,又頗有些心虛地回望了下已經無人的院角:“沒誰。”
陶湘一邊将手裏冒着熱氣的杯子塞到王毅軍手裏,一邊跨出四合院看了看方才對方說話時的朝向。
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席卷。
顧同志在見到陶湘給王毅軍送水以後就離開了。
陶湘皺了皺眉眼,先前滿懷的喜悅陡然沉澱了下去,變得冷靜不少,面上倒看不出好賴。
“呦,這不是王屯的毅軍麽,怎麽來俺們屯了?”恰巧有幾個屯民路過屯尾,見此情景感到詫異,又露出揶揄的笑,“來找陶知青啊?”
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哪怕是大晚上的也太過顯眼。
“是我求王大拖拉機手點事……”陶湘笑意吟吟,主動解釋道,“這不明天要回城了,手頭還剩下些副票沒地換,正好他有……”
她表現得坦坦蕩蕩,反叫屯民們不好再開什麽玩笑,互相又東拉西扯談了幾句,這才都打發走。
別人一走,王毅軍也不好久留,躊躇半晌只巴巴地說明天早上王崗屯的拖拉機會來帶旮沓屯的知青們一道走,讓陶湘等着他。
陶湘耐着性子應付幾聲,心早就飄到後頭去了,只想着以後有機會再報答對方,因此也沒留意王毅軍的欲言又止,連錢也落在兜裏忘了給。
好不容易一切都弄停歇,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黑黢黢的屯子靜得早,只有寥寥幾戶還亮着燈火,後頭牛棚更是沒半點聲響。
陶湘在棚外轉悠了一會兒,故意弄出些許聲響,但是棚子裏始終沒動靜,她想喊顧同志出來,又怕不合适宜。
冰雨夾雜着雪粒子越下越大,砸在臉上生疼,陶湘失望地踢了踢牆角處的幾顆石子,“吱嘎吱嘎”踩着冰泥又往回走。
只是還沒邁開幾步,身後的棚門忽然被人大力打開關上,有人擁了上來一把将她抱進懷裏,于是冰雪頓時都被阻隔開,溫暖得如同另一個世界。
天氣寒冷,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氣氛靜谧極了。
落進男人熟悉而滾燙的懷中,還是陶湘忍不住先扁了扁嘴:“剛才你怎麽不出來?不想見我?”
如果真不想見她,他也就不會急急忙忙奔出來了。
顧同志避而不答,轉而伸手握住陶湘垂在身側的雙手:“冷不冷?”
待在室外而冰冷的手很快被捂得溫暖起來,陶湘撓了撓顧同志掌心的軟肉:“不冷了。”
心情因男人看重自己的态度有所轉圜,陶湘轉了個身,滿懷歉意地面對着顧同志軟軟說道:“今晚來是有個事要告訴你,我明天就得回城了……”
“……想換些全國糧票好帶回去,因為比較突然,正好隔壁王崗屯的拖拉機手有門路,就找他幫了個忙。”陶湘簡單将王毅軍的事一帶而過,算是解釋了傍晚跟對方見面的原由,怕顧同志繼續誤會。
“嗯,所以……”顧同志低聲應了一聲,擡手整了整陶湘被風吹亂的鬓發,“怎麽就要突然回去了?”
聽聞問話,陶湘一時怔愣住,不知道怎麽回答好,二來也是詫異原來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王毅軍身上。
“怎麽了?是出了什麽事嗎?”敏銳察覺到陶湘的遲疑,顧同志垂下眸子開始正視她的雙眼。
面對與男人的視線交彙,陶湘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敢碰觸。
原身的身世真相還沒有解開,她究竟是烈士父母的親生子女,還是陶家叔嬸貍貓換太子的産物,這些都要回到南方去才能調查清楚。
陶湘很清楚未來即将有一場硬仗要打,萬一是後者,則很大可能會對她未來的生活不利,這個時候不該再牽扯到顧同志,讓他為自己擔心了,左右還得等結果出來以後再說。
想到這裏,陶湘将頭重重埋進顧同志的胸膛,話題避開了屬于自己的重點:“其實是家裏面叔叔嬸嬸他們好像身體不大好,我不太放心,想回去看看……”
“長輩們生病了?”顧同志的聲音透過胸腔震動傳遞出來。
陶湘被震得酥酥麻麻,更是緊貼着舍不得離開:“得回去了才能知道……信裏又什麽都不跟我說……”
“他們也是為你好,報喜不報憂,不想你擔憂,你不也這樣?”顧同志親了親陶湘的頭頂,繼而牽着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男人很少有主動的親密舉止,陶湘還來不及為此欣喜,面前便一空。
她有些疑惑:“幹什麽去?”
顧同志領着陶湘,徑直往牛棚另一邊新搭的空茅屋走:“等我一會就好,也沒什麽能幫你的,給你做些常用的內服外敷藥帶回去。”
牛棚實在太小,除了祖孫兩人住,一些越漸增加的草藥曬笾實在擺不下,顧同志便又重搭了間棚子專門擺放晾曬陰幹好的半成草藥。
男人的語氣看似正常,但陶湘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醋味。
她心口一甜,上前了兩步勾住顧同志的臂彎:“那我就替我家叔叔嬸嬸謝謝我們顧同志了!”
許是那聲“我們”取悅了顧景恩,男人的明天唇角微微翹起,目光宛若盛載着和煦的日光:“明天就不送你了,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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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拖着一個鐵皮箱的陶湘跟着屯裏的知青們一道等在屯口,準備坐王崗屯的拖拉機去往火車站。
她有文藝團另外開具的介紹信,不用走旮沓屯的名額,這使得其他知青們知道後都大為驚嘆了一番,可偏偏陶湘又不好解釋個中緣由,只好尴尬勉強地應着。
更為尴尬的是,許是陶湘這段時間在旮沓屯太過出彩,贏得了社員們的尊敬,許多屯民都自發拿着自家準備好的便利食物前來送別,如同歡送什麽了不起的“領導人”。
“陶知青,這是俺家腌的蛋,您帶點回去……”
“這是特地給做的玉米發糕,還熱乎着呢,您帶着火車上吃……”
“還有還有,俺們家也準備了……”
與此相比,其他知青們就顯得寒酸了,除了行李外僅随身攜帶了自己做的鹹菜和一些地裏新采的雪裏蕻等冬菜,誰道鄉下物資貧瘠,叫他們想帶什麽土特産也沒有,只能了了勝于無。
額頭冒汗的陶湘好不容易拒絕了大部分屯民們的好意,但臨上車前懷裏手上還是被熱情地塞了不少,沉甸甸的……
陶湘的心情也由此變得愈發沉重,這叫她以後可怎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