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第 33 章 從前(上)
濃雲把月光遮了大半,薛尋野攥着根枝條兒,搭着膝蓋半蹲在地上。
二中翻修過,為杜絕學生翻牆的不良行為,學校重建了頂端帶感應報警器的高圍牆,只要有人翻越圍牆,就能觸發警報把情況傳送到監控室。
“這設計一點都不人性化,”薛尋野用枝條在雪地上撥弄,“翻個牆怎麽了,職位高點的上班遲到開着豪車大搖大擺進來的就得勁兒了?瞧把這批臭領導給慣的。”
程謂牽着小德牧沿道旁散步消食,剛剛在二中對面的菜館吃得太撐,走了倆來回才讓漲疼的胃部好受了點:“別磨蹭了,進去吧。”
“磨哪蹭哪呢,今晚就進去乖,別催。”薛尋野邊畫簡易地圖邊嘀咕,沒聽見回應,他擡起頭,對上程謂陰沉的視線,以及狗崽子看弱智似的眼神。
“得,這狗也被你慣嘚瑟了,連爸爸也敢瞪。”薛尋野伸手把小德牧撈到臂彎裏,“來,到爸爸這兒來。”
咔擦一聲,程謂深棕色的皮鞋尖兒淩空劈斷薛尋野手中的枯枝,鞋底碾在薛尋野剛畫好的地圖上:“走不走?這裏很冷。”
“走走走,我們繞到北門,那邊好翻牆。”薛尋野用剩下的半截樹枝從示意圖上的正門繞了條長線指向北門,抓起小德牧的爪子當印章在地圖邊上按了個爪印,“完美。”
程謂陪他在校門外吹了十多分鐘的雪風已經仁至義盡,一言不發奪回了狗,淡定從容地翻過門衛室旁邊的翼閘,守門的大爺看小品困睡着了壓根沒攔他。
薛尋野啓用超速行走閃現到他身旁,抓起程謂的手揣進自己兜裏:“好了別氣,我就想跟你經歷一下讀書時代常做的事兒,那時你總是按時按點循規蹈矩進校門讓主任檢查校卡佩戴,我還在斜對面早餐店借別班的卷子補作業呢,追都追不上。”
“不是跑挺快?”程謂哼笑。
薛尋野用長腿把擋在他們中間的狗崽子撥到左邊:“噢,那時我才分化成進階級alpha沒多久,體測長跑還得趁老師不留意橫跨半個操場作弊拿第一。”
其實程謂對高中時和薛尋野相識完全沒有丁點兒印象,但薛尋野語氣篤定,他反而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腺體進化時大腦遭受滿溢的能量壓迫而選擇性丢失了記憶,生物學報刊上的确登載過這類概率性極低的事件。
單純答應薛尋野到二中的教學樓頂看幾公裏外湖面上的煙花肯定不是程謂的作風,有那時間他更願意對着追蹤系統觀測上一整夜,今天追蹤目标反常地走了多條可疑路線,他還沒來得及一一分析。
但現在他比較想知道那部分缺失的記憶當中有沒有被自己遺忘的線索,生物報刊上的文章稱目前世界各地還沒特定的醫療方案解決這個問題,他只能回到當初的腺體分化地點用場景觸發來碰運氣。
正是放假時候,偌大的學校裏阒無一人,兩人毫無阻礙爬上教學樓頂樓,空間有限的關系,這裏的雪鋪得更深,踩上去窸窣作響。
程謂摘下圍巾綁成小毛衣給狗崽子穿上,牽引繩另一端系到一棵凍死的盆栽上,但小德牧皮,不知疲倦地蹦高着身子要看圍欄外的煙花,四個爪子在雪地上戳出許多爪墊章。
焰火在程謂眼中燃燒又熄滅,但程謂的眼睛總缺少一些顏色,十年了也沒有進步。薛尋野就從背後擁住他,為他釋放足量的烈焰信息素用作取暖。
程謂推開他,他又抱上去:“剛剛吃飯的時候就該偷偷往你湯裏兌點啤酒,看你還敢不敢拒絕我。”
程謂就抄着兜不動了,漫天光色塗抹沉睡的學校,他唯獨盯着對面實驗樓黢黑的窗口出神,高考前夕他被一個信任的alpha老師騙到那裏,把他按在實驗桌上見色起意,在他反應過來後他已經掄起顯微鏡砸向了對方。
那件事被校方壓下來了,聽說那個老師被他砸瞎了左眼,後來自然是被學校辭退,但他也沒讨到好處,老師在上面有人,他後來在系統查到的高考成績被篡改過,比預期分數低了四百分不止,全部被判不及格。
他的十八歲沒有得到家人的刮目相看,反而被他爸逐出了家門,他哥站在門內,對着他做了個嘴型——廢物。
十年過去,他還記得那個混賬的面容、侵犯他的當天所穿的衣服以及摸上他大腿的粗糙手掌,他記得當年所有想永久遺忘的細節,怎麽就唯獨丢失了薛尋野的部分?
“你給我說說以前的事。”程謂說。
“從哪說起,我想想啊。”薛尋野下巴搭着程謂的肩膀,結冰的湖面倒映着模糊的煙花像一副暈色的油畫,天上地下的景色不夠他看,還是眼前的omega最令他賞心悅目,“說這些會顯得我像個變态,我怕你今晚連紙箱都不讓我睡了。”
程謂:“行,那你也別睡床了。”
薛尋野:“?別啊,我說還不行嗎,今晚讓狗崽子趴床頭看咱倆辦事兒。”
十年前薛尋野在某個晚修心不在焉聽班主任訓話的過程中突然分化,人類二次分化的同時會伴有明顯的與信息素關聯的行為特征,例如大便信息素的人會抄起紙巾往廁所跑,荷花信息素的人會紮進池塘裏游泳,陽光信息素的人會到操場上跑圈。
如果行為被強行扼制,會對腺體能量的發育造成不良影響,通常學生這種短暫的怪異行為在不太惡劣的前提下都能獲得校方的容許。
烈焰信息素的薛尋野拿班主任辦公桌上的打火機燒了自己15分的數學卷拔腿就跑,不就只填了三個選擇題,還全蒙對了,不知道班主任在氣什麽。
他跑到實驗樓的廁所,那裏沒人盯他,他窩在隔間裏摸了根煙咬嘴邊,還沒點燃呢就聽見有人走進來,他以為班主任來逮他了,正想拉開門頂嘴,結果在門縫裏瞧見了個用手背捂住嘴低低抽泣的omega。
Omega小跑進他對面的隔間,來不及關門就急不可耐将校服衣擺一角咬在了嘴裏,皎白月色透過排氣扇的空隙暧昧地攀爬在omega的腰間,成了肮髒場所中的唯一一處淨色。
薛尋野眼都看直了,嘴邊的煙掉到了鞋邊也毫不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