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怎麽養第 1 章
周三晚。
上桦大學的夜空黑蒙蒙的,不時還響起幾聲悶雷,幾滴小雨落下,仿佛是雷暴雨的前奏。
學生們都陸陸續續趕往禮堂,争取在下暴雨前走到那裏。
人群中,一些女生激動地拉着身旁好姐妹的衣服說道:“聽說今天這場講座主講人是學校從外邊請來的人,學校什麽時候那麽大方了?”
“對啊對啊!聽說主講人超~級帥的!”
“聽說是我們前幾屆的師兄呢!大二還沒修完就出國留學了!”
“聽說現在是某大公司的CEO呢!”
“那麽牛逼啊~這是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節奏嗎?我很可啊!”
“我要坐第一排別跟我搶!姐妹快看看我這妝還行不?發型有沒有亂?”
安子俞沉默地走在這群女生後面,臉色蒼白,嘴唇幹裂,懷裏抱着一本厚厚的舊書,耳邊叽叽喳喳的,都是關于這位神秘師兄的各種傳聞。
可他并不關心這些。
因着長時間進食少,走個路都覺得輕飄飄的,再加上不合适的黑框眼鏡,讓他更加頭昏眼花。
他扶着快要掉的眼鏡晃了晃腦袋,順着人群走進禮堂,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放好舊書坐了下來。
他坐得很端正很安靜,翻着書面的手指卻有些發抖,看了頁面上逝者的名看得失神,唇被咬出血也不知道。
周圍很吵,跟菜市場買菜似的,聽得他很煩很想發火。
他的身子不住顫抖,咬着牙刷地一下站起身來,扭頭走出座位,想着去找洗手間冷靜一下。
走出禮堂的時候,安子俞覺得胸口悶着的那口氣終于呼了出來,可還是痛,摸了下口袋裏的東西還在,便低着頭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曾經他傻傻地想着在養母沒來講座之前,他先上個洗手間,然後可以全程和養母呆在一起,看養父在臺上主持講座……真的傻,但幸福。
他來過那麽多次禮堂聽講座,第一次覺得擁擠,連過道都坐滿了人,而且大多數都是妝容精致的女學生,跟選秀似的。
顯然都是沖着傳聞中的神秘師兄來的,他在禮堂開了十幾年講座的養父都沒有那麽大陣仗過。
相比之下,通往洗手間的過道上人特別少,少到那些目光和話語都能感到無比尖銳。
“就是那個孤兒!”
“真是掃把星,聽說安教授和應教授領養他後就沒好事發生,現在還把命都搭上了。”
“真替死去的教授感到悲哀。”
“他害死了我們最敬愛的老師,我死也不會原諒他!”
“為什麽死的不是他?兩個教授加起來的價值比他一個晦氣的孤兒高n倍!”
入耳的每一個字就像給他行淩遲之刑,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
安子俞抿了抿唇,他顫抖着抱緊雙臂,低下頭走路,盡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轉彎時,突然“砰”的一聲,也不知道撞到了誰,笨重的眼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安子俞眼冒金星,撐着牆才勉強沒有倒下,扶着額頭好半晌才緩過來。
那個被撞的男生十分禮貌地說了句抱歉,蹲下身子撿起眼鏡遞給他:“同學你沒……”
話突然停了,空氣也安靜了下來。
安子俞晃了晃腦袋,伸出蒼白的手拿過黑框眼鏡給自己戴上,眼皮也沒擡一下,虛虛道:“謝……”
男生打斷道:“你怎麽不去死?”
安子俞一怔,胸口猛地一震,頭好像被重物砸中了般陣陣發痛,整個人傻了似的呆站着,腦裏不斷回放着那個雨夜裏,滿是鮮血的車廂。
男生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咚”地一聲将他砸在白花花的牆壁上,手背青筋暴出,明星手環貼合在手腕處。
身着明星同款T恤的男生痛苦地沖他吼道:“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你說話啊!”那人哽咽了兩聲,沉痛道,“你奪走了我姑姑姑丈的愛還不夠嗎?就算你想占為己有也不用用這種方式啊!!你憑什麽那麽自私?!”
安子俞雙眼空洞無神,看着眼前充滿憎恨的臉龐,聲音嘶啞道:“對不起,應琛……”
應琛怒目圓睜,仇深似海地看着他,咬着牙沉默了一會後,緩緩松開了揪着他衣領的手。
他的身旁不知何時站了兩三個人,正想着上前阻止,見他放開手,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應琛突然擡起頭,目眦欲裂,大吼了一聲:“你去死!”說着便揚起拳頭,一拳砸在安子俞的臉上!
安子俞結結實實受了一拳,站也站不穩,直直往後倒去,黑框眼鏡也甩了出去,嘴角的鈍痛感迅速傳來。
嘴裏一股鐵鏽味,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狼狽地趴在地上,什麽也沒說。
應琛伸出腳還想再踹上去,身旁的人見狀及時拉住了他。
“阿琛!阿琛別沖動!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講座快開始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一會就沒位置了。”
應琛被拖走了,走之前不斷沖他吼道:“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你不去死?安子俞你把我姑姑姑丈還給我啊!!!”
應琛的嘶吼越來越小,過道漸漸安靜了下來,安子俞頭一歪,靠在地板上,虛虛吐出一口氣,目無焦距。
好痛苦,一個人活着好痛苦。
緊接着從禮堂那邊傳來了校領導的講話:“在座的都知道,今天的講座主講人不是本校教職工,而是畢業了許久,如今是星輝娛樂總裁的我們學校的師兄!”
話未說完,臺下一片激動嘩然,甚至還能聽到女同學的尖叫,場面瘋狂得跟追星差不多。
“我知道同學們都很激動,但是講座還有十五分鐘開始,請各位同學先安靜下來,靜候我們的師兄。”
話音剛落,冰冷的眼淚滴在白瓷磚地板上,毫無血色的臉比死人的還僵硬。
主講人不是本校教職工,是師兄……
不是他的養父安塵,而是一個陌生的人……
他擡手捂着空落落的心口,撿起掉在身旁的黑框眼鏡,竭力站起身來,淡淡看了一眼沒有人的過道,便轉身進了洗手間。
輕輕反鎖洗手間的門,安子俞走到洗手盆前,堵上排水口,擰開水龍頭,任着水流嘩嘩而下。
他擡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笨重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沉穩的氣息像極了生前的安塵。
恍惚間,鏡中映着他最熟悉不過的人。
一個帶着黑框眼鏡,一個穿着淺藍色旗袍,他們挽着手,相互依偎着。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眼前的一切突然變了。
漆黑的夜裏,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碎成蜘蛛網的擋風玻璃上,擋風玻璃下的鮮血緩緩落下……
安子俞瞳孔猛地一縮,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死盯着鏡子裏面的人,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麽,耳邊不斷響起應琛方才的話。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為什麽你不去死?”
安子俞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突然瘋了似撞向鏡子。
安靜的洗手間,外邊接連不斷的悶雷,嘩啦嘩啦的水流,光滑的鏡面裂開了幾條縫,縫隙裏浸着暗紅的血。
他眼底一片烏青,看着裂開的鏡子,眼裏早就沒了光。
他不知什麽時候從口袋裏拿出小刀,也不知什麽時候右手腕已被劃開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鮮血滴在洗手盆的水裏,他看着在水中暈開的血,就像在看一朵嬌豔的彼岸花。
突然一只大手伸出,迅速抓住他拿刀的手,随後将之翻轉過來。
洗手間還有人?
未等他思考,手腕處一陣刺痛,小刀哐啷掉在地上,落在锃亮的黑色皮鞋旁,黑色皮鞋當即踩住小刀。
混着幾聲暴雷,外面嘩啦嘩啦下起大雨,洗手間的燈閃了幾下,燈光落在身後那張俊削的臉上。
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色陰沉,深邃的雙眸看着那道刺目的紅。
安子俞像個見人就咬的瘋子,低頭咬住男人的手臂,黑框眼鏡啪嗒一聲,掉在白瓷磚地板上。
男人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後腦勺,就像在看一個不理智的小孩。
“玩夠了?”男人瞥了一眼裂開的鏡子,淡淡開口,“想死就選幹脆一點的方式。”
聞言,安子俞眉頭不自覺皺了下,他松開口,萬分嫌棄地呸了一聲,轉過頭瞪着身後的男人。
那雙淺褐色的眼眸不偏不倚望進男人眼中,男人整個身子一頓,抓着他手腕的手一松。
安子俞趁其不意,掙脫禁锢,嚷道:“滾開!”說着轉過身猛地推開男人。
男人後退幾步,還未說什麽,安子俞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躬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黑框眼鏡,便轉身走了。
面色陰沉的男人撿起地上的小刀,看着安子俞走出的門,又低下頭看着小刀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