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大神林黛玉第 11 章 (11)

寶釵住在一處，寶釵也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探春還順帶着問了一句李纨，李纨正準備借着這個假期同兒子賈蘭來一次親子之旅以提升母子間的感情，知道了弟弟妹妹們的計劃後，也欣然答應願意一同前往，她選擇的房間名叫稻香村。

如此，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來，只等着假期到來了。

***

今年的9月30日是中秋節，論理是有一天假期的，那天又是個周六，第二天10月1日是改制紀念日，又被成為新國慶日，依例有兩天公共假期，再加上前後各兩個休息日，一共被連成了一個難得的七天小長假。

9月29日下午，黛玉下課後就搭着寶釵的車回了賈家——這是姐妹們早就約好的，包括寶釵、黛玉、湘雲在內，打算等10月1日上午看完閱兵典禮，就直接開車過去大觀園，好好在度假村裏玩幾天。

而且為了方便，湘雲也會在今天下午同探春一道去賈家，這個中秋節，她就幹脆打算在賈家度過了。

寶釵還是要先回自己家裏的，并且第二天也不過來——難得這個中秋節薛蟠肯回家，已經提前和媽媽、妹妹說好了，一家三口單獨過節。駛進小區後，寶釵現在賈家門口停車，黛玉拿着行李下車。這次回來，她除了背了一個随身小包外，還提了個小箱子，畢竟要在度假村裏住那麽多天，放在賈家的衣服就有些不夠換的了。

賈家的門衛透過，門房的窗子看到黛玉，打開了大門。黛玉微微一笑，提着小箱子走了進去。門衛又出來想幫黛玉提箱子，但是這箱子裏只有進件衣服和護膚品之類，并不重，黛玉就微笑着婉拒了門衛的幫助。

推開賈母別墅的大門，鴛鴦就迎了過來，“林小姐，您這麽早就回來了，一個人怎麽回來的？怎麽不打個電話回來，好安排人過去接……”

“嗯，我下午沒課。”黛玉笑笑，坐在門廳的小矮凳上換拖鞋，一邊換一邊問鴛鴦，“鴛鴦姐姐，姥姥沒在家裏？”往常，她一進門，賈母若在起居廳或者小客廳裏，必定要問一句的，今天卻沒聽見老人家的聲音，黛玉不禁有些關切。

鴛鴦瞄了一眼樓上，抿嘴笑笑，小聲說：“中午薛家姨太太過來了，老太太下午叫着姨太太和兩位太太一塊打牌，運氣不大好又不要人讓，連着輸了幾把，心裏就有些不自在，散局之後就上樓躺着去了。”

沒想到老人家是犯了小孩子脾氣，黛玉也跟着笑了起來。她想到寶釵現在應該也到家了，又問鴛鴦，“我是跟着寶姐姐的車回來的，寶姐姐直接回家去了……姨媽可是已經回家去了？”黛玉同寶釵關系好，又很難想到另一個妥當的稱呼，也就跟着寶玉、探春他們一起喊“姨媽”了。

鴛鴦仰頭想了想，“剛剛姨太太似乎跟着二太太過去說話去了，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黛玉點頭，讓鴛鴦去休息，自己提了小行李箱上了樓。打開暫時屬于她的那間屋子，裏面的物品擺放同她走前沒什麽太大差別，屋內幹淨整潔，顯然保姆每天都會上來打掃。

把行李箱放到桌子旁邊，想了想，大概晚上湘雲還要和她睡一屋，又把行李箱換到了屋角放着，從裏面拿出自己的護膚品放到衛生間的洗手臺上。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走廊裏傳來賈母的聲音，“黛玉，你回來了？”

“姥姥！”黛玉忙打開房門，走過去挽住賈母的手臂，她将近一個月沒回賈家，此時見到老人家也覺得親切不少，“姥姥，你想我沒有？”

“當然想你了！”賈母慈愛地拍了拍黛玉的手，她雖然孫輩衆多，但是平時和她親近會沖她撒嬌的也只有元春和寶玉兩人。元春近幾年要忙人生大事，雖然大多時候同在帝都，卻也很少回家。寶玉雖然喜歡撒嬌，但畢竟是個男孩，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形象，賈母也希望他能盡快成熟起來。以前會向她撒嬌的小輩頂多再加上一個史湘雲，卻又不是她的直系骨血，再喜歡那都是親戚家的孩子，總歸隔了一層。

而黛玉的出現可謂恰到好處，又被賈敏養得那樣乖巧懂事，識得眼色也會在恰當的時候向長輩撒嬌，聰明到了極點。夏天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的相處，就讓賈母把她放在了心尖上來疼，僅排在寶玉和元春之後。前段時間聽寶玉說，黛玉在學校裏也被人稱為“才女”，很出風頭……

黛玉将頭靠在賈母肩膀上蹭了蹭，“我也想姥姥呢！”

借着這個溫馨的氣氛，黛玉扶着賈母一道下樓，又在小客廳裏陪老人家說了一會兒話，講了幾個學校裏的小故事，門廳處又傳來了探春和湘雲的聲音。她們兩個學校離得近，那日就在群裏約好要一同過來了。

賈母坐在沙發上不動，黛玉卻起身迎了出去。年輕姐妹們一段時間沒見，雖然有微信這個通信工具，但是也比不過面對面來得親熱。

“林姐姐。”湘雲一見黛玉，雙眼就先亮了起來，“我們都聽說了，你在學校裏被稱為才女呢，怎麽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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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湘雲的話讓黛玉有些措手不及，她尴尬地沉默了幾秒，才笑着說：“不知道哪裏瞎傳的，我們學校裏厲害的人很多呢，我哪裏排得上了……”

有拉着探春問，“最近你怎麽樣了，學校裏的課業重不重？”探春又說了些自己學校裏的事——她在電影學院，裏面奇葩也多，一時說起來，大家都聽得有趣，就也不記得之前那段尴尬了。

到了快吃飯的時間，迎春又和惜春一同回來。邢、王二位夫人都說有事，快到飯點的時候就坐車出門去了，鳳姐、寶玉都有應酬不在家吃晚飯，李纨帶着賈蘭回了娘家，其餘男人們也都各自有事，鳳姐的女兒賈巧想來是只在他們自己家的別墅裏，由保姆照顧着吃飯。最後，倒是只有這幾個女孩陪着賈母一同用晚飯。

賈母也并不十分約束她們，整個晚上大家說說笑笑，等到寶玉回來，幾人還陪着賈母坐在小客廳裏說話，只有惜春先回住處做作業去了。

“奶奶。”寶玉一回來，聽到賈母和姐妹們的聲音，就先進了小客廳裏。

“你怎麽才回來！”賈母含笑嗔了一聲，卻不是真的在責備孫子。原本她身邊一左一右坐着黛玉和湘雲，見寶玉回來，黛玉剛要找個借口把位置讓出來讓寶玉做到賈母旁邊，就見湘雲挪了個位置向寶玉招手，“愛哥哥，你坐這裏來！”

“好。”寶玉答應一聲，就直直地走了過來，坐到了賈母和湘雲之間。這沙發夠大，坐下四個人也不覺得擁擠，但是由于剛剛三人坐得比較分散，又只有湘雲挪動了位置，寶玉坐下的時候不免和湘雲腿貼着腿。

黛玉只覺得在那一瞬間，探春的神色似乎變得有些玩味——但是剎那後又恢複了一臉笑吟吟的樣子，直讓黛玉疑惑自己是不是一晃眼看差了。

賈母神色不變，只是關心寶玉，“今天又有飯局？怎麽鬧到這麽晚才回來？還喝了酒……酒喝多了傷胃呢。”

“奶奶您就放心吧。”寶玉順手幫賈母捶腿，“我今天晚上是去襲人家吃的飯，喝了點她媽媽自己釀的果酒，也沒多喝……襲人一直盯着我呢。”

聽到這話，賈母臉上的神色才變得玄妙起來。寶玉似乎是沒有看見，但是黛玉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又看向幾個姐妹：迎春一臉心不在焉，應該是對寶玉的應酬不感興趣；湘雲和她之間隔着賈母和寶玉，臉上的表情她看不太到；但是探春臉上的神情她這次看得分明，眼神微冷，嘴角的笑意也不乏嘲意。

“愛哥哥，襲人姐姐家裏好玩不好玩？”湘雲笑嘻嘻地問。

寶玉正一臉興奮地要回答，卻聽賈母略有幾分嚴肅地開口，“寶玉，你現在這樣的身份，總去襲人家裏，怕是要給她帶來麻煩的。”

賈母這樣的人，就算對娛樂圈裏的事不感興趣，但是既然最寵愛的孫子暫時入了這行，哪怕只是玩幾年，也讓她有了足夠的理由了解這個圈子裏的某些規則了。她也不說寶玉這樣做是不是不合他自己的身份——她深知自己這個孫子從小就被家裏給寵壞了，骨子裏頗有些理想主義，又親近他身邊的所有女孩子。自己若是一味指責他，怕他也是今天聽了明天就忘了，沒有任何效果。因此就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告訴他這樣怕是會給他一向信任依仗的經紀人帶來麻煩。

果然，寶玉一聽有可能給襲人帶來麻煩，臉色立馬就苦了下來。他人也不傻，稍微一轉動腦筋就明白了這裏面的緣由。襲人家裏住的是老式小區，保安程度普通得很，基本上就可以說是沒有。這樣的小區，自然沒有地下停車場，也防不住有心的狗仔之流。

“奶奶，我知道錯了，只這一次，以後一定不再去了。”

“你知道就好。”賈母喝了口茶水，動作不徐不疾，“不是不讓你去別人家裏玩……只是咱們這種小區自然不怕，但是不要給別人帶去麻煩才好。”

家裏的祖輩在教訓孫子，女孩子們自然不敢搭話。直到寶玉乖乖認錯，賈母臉上又重新現出笑模樣，才又有人出來打開話題炒熱氣氛。

“愛哥哥。”湘雲像是完全沒看出來賈母對寶玉去襲人家裏的不喜，戳了下寶玉的大腿，“你還沒說襲人姐姐家裏什麽樣子的呢，她家住在哪兒啊？全家都是帝都人？”

這樣沒眼色的人還真是少見。也不知湘雲是真沒眼色還是假沒眼色，探春忙大聲開口，“二哥，我聽說雲中那部戲你已經定下來要演了？我看咱們學校裏有不少人打算去試鏡龍套角色呢，都說若有你一半的好運氣就好了。”

湘雲不滿地砸了砸嘴，插話，“愛哥哥憑的可不只是運氣。”

探春不理她，只看着寶玉。“應該是已經定下來了，襲人今天才和我說的，已經和陳氏簽過合同了。”寶玉一本正經地回答妹妹的問題。

“這部戲陣容很好吧？”探春問。

“班底不錯。”寶玉伸手一擺，“但是主要演員暫時只定了我一個，別人都還沒說準呢。”

“還沒說準？”探春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我聽說要請柳湘蓮去客串呢，傳得我還以為已經定下來了……”

寶玉不禁失笑：“這都誰傳的消息，我怎麽都沒聽說過？”

探春自然是聽到的同學中流傳的小道消息，想想就算說出來寶玉也不可能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就搖頭沒有再說。

這樣一打岔，湘雲又忘記了問襲人的事。黛玉也聽得有些好奇，她正要開口，卻被湘雲搶先一步問出了她打算問寶玉的問題，“愛哥哥，你要演新電影了？”

“是電視劇。”寶玉耐心解釋，“名叫《雲中誰寄錦書來》，一部網絡小說改編的……”

“愛哥哥，你要演男一號嗎？”

“是啊。”寶玉點頭，又笑着對幾位姐妹說：“到時候就拜托姐妹們支持啦！”

湘雲拍手，“那是當然，愛哥哥的劇，我是一定要追的！”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熱鬧，不一會兒，就聽到門廳處又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片刻後，王夫人走進了小客廳，她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挨得很近的寶玉和湘雲——湘雲的一只手還正放在寶玉的胳膊上。王夫人眼中“騰”地升起一股怒意，但她依然隐忍着。

“回來看到老太太這裏還亮着燈，就過來看一眼。沒想到孩子們都在這邊。”她表現得就像一位再合格不過的大家兒媳，矜持又恰當地表示出自己對家中老小的關心來。

不過她顯然忽視了惜春并不在這裏這個事實。

賈母也沒有想要去糾正她——特地給兒媳下不來臺，只是漫聲道：“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等下我也要睡了。”

“老太太早些休息。”王夫人笑着說了一句，又将目光挪到了寶玉身上，“寶玉，你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寶玉下意識看了一眼賈母，似乎預感到有些不妙，但是王夫人一直盯着他，只好答應一聲，起身朝着母親走了過去。剛邁出兩步，賈母忽然開口，“這麽晚了，寶玉也才剛回來，有什麽事不如明天早上再說吧。”

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寶玉來回看着兩位長輩，有些為難。還是探春極為有眼色，伸手拽了寶玉一把，讓寶玉站得離湘雲稍微遠了些。

王夫人忽然笑了——雖然唇角翹起的幅度不大，卻讓小客廳裏的氣氛瞬間不再緊繃。“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囑咐寶玉早些睡，也別耽誤了老太太休息。”

“你放心。”賈母作勢準備起身，黛玉忙扶住姥姥的手臂，讓老人家能方便借力，湘雲也很快反應過來，扶住了賈母的另一只手臂。

賈母在兩位小輩的攙扶下站起來，“我這就要去睡了，一定也讓寶玉趕緊回屋休息。”她了了一眼王夫人，又看向另兩位孫女，“你們兩個也快回去睡吧，明天再過來說話也是一樣的。順便帶話給四丫頭，學業再重也不要看壞了眼睛。”

“孫女記下了，一定把話帶給四妹妹。”探春忙答應下來，又拉着迎春的手，走到王夫人身側。

王夫人又睨了寶玉一眼，“那兒媳就先回去了。”說完，帶着兩個女孩子轉身離開。

寶玉似乎還未能理解眼前的狀況，黛玉忙在後面放大了聲音說：“二舅母、二姐姐、三妹妹，晚安。”

這聲音傳到寶玉耳中，他才醒過味兒來，忙追着王夫人出去，母子兩個又說了兩句話，才轉身回來，卻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黛玉搖了搖頭，賈母冷哼一聲，似乎對剛剛王夫人的言語行為有些不滿。她也不要孫子孫女攙扶，喊了一聲鴛鴦，兩人慢慢上樓去了。

寶玉走回小客廳，看看兩位表妹，張了張嘴，似乎打算說些什麽。黛玉覺得繼續呆在這裏未免有些尴尬，扭頭招呼湘雲，“雲妹妹，咱倆也去睡吧。”

湘雲又擡頭去看寶玉——她似乎想要留下再和寶玉說兩句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看向黛玉，“林姐姐，咱倆上去吧……愛哥哥，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說罷，主動上前拖住黛玉的手，姐妹兩個表面上親親熱熱地一同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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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這一覺黛玉睡得倒還踏實。也許是集體宿舍住習慣了的原因，她和湘雲又不蓋同一床被——時近中秋，兩人也都換了稍微厚一點的毯子蓋在身上，床又大，一人面向一邊并不容易感受到對方。

早上起來，黛玉先進衛生間洗漱，又出來叫醒湘雲，準備一同迎接這個缤紛多彩的悠長假期。中秋節原本就是全家人慶祝團圓的節日，因此一家人都沒有安排事情。寶玉還沒起，黛玉和湘雲吃完早飯，又商量着要不要去寶釵家裏串門。

鴛鴦說早上家裏來了快遞，是賈敏給黛玉寄來的幾盒姑蘇特色月餅，黛玉一想正好，就和湘雲合計着，提了盒月餅，也不叫別人，兩人溜達着就出門尋寶釵去了。

在寶釵家坐了半個上午，黛、湘二人告辭出來，回到賈家，一進門，卻覺得屋裏氣氛有些嚴肅凝重。賈家長輩們都在大起居廳裏坐着——不只有女眷，就連賈赦、賈政都在。黛玉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同兩位舅舅打個招呼，李纨就從小客廳裏走了出來，給她們兩個使了個眼色，一手拉一個的都拽到小客廳坐着去了。

小客廳內，惜春在床邊支了個折疊畫架，坐在椅子上正在練習素描，迎春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手中捧着一本書，聚精會神地讀着。黛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瞥了一眼，卻是一本棋譜。在賈家，從來沒聽說過迎春對什麽有興趣，倒似乎在棋道上還有些天賦，黛玉進過迎春的房間一次，書架上确實擺着不少下棋相關的書籍。

而探春，坐在正對着門口方向的單人沙發上紅着眼眶愣神，偶爾看一眼門口，視線似乎想穿過門廳，只飛到另一邊的大起居廳裏。

寶玉不在，湘雲也沒有了笑鬧的心思，湊到惜春身邊去看畫了。她學珠寶設計，自然也有些美術功底，偶爾和惜春還能讨論幾句。

黛玉扭頭看向李纨，李纨招了招手，把黛玉叫到屋角，用氣聲說道：“你二舅想讓……那母子兩個今天過來，老太太不同意，二太太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剛剛當着三妹妹的面險些吵了起來，我想着帶三妹妹出去，她又不肯……”

沒想到大過節的，自己剛出去那麽一會兒家裏就發生了這樣的事。黛玉和湘雲又剛從薛家回來，也沒有理由拉着姐妹們再去找一次寶釵的道理。

黛玉不禁在心下嘆息，二舅的家事她不方便置評，但是無論如何探春夾在幾方中間都着實可憐。她現在總歸也是聽說了一些，當年趙姨娘剩下探春後沒兩年就再次懷孕，她覺得自己這次能給賈政生下個男孩兒，就和賈政說自己要一心養胎，家裏有個小孩子吵她休息，賈政就把探春抱回了大宅，交給賈母撫養。後來，趙姨娘如願生下個男孩兒，一門心思都在兒子身上，就再也沒提起過要接回探春的事。

這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處境，确實尴尬。

但是今天李纨肯把這事告訴黛玉，黛玉也明白她的用意。在賈家的這幾個女孩子中，除去元春不提，其餘三個裏最值得人欣賞的就是探春了，李纨也是心疼這位小姑子，想要化解她的尴尬。

而賈政的家事，除賈母外自然只有二房中人才有資格插話，元春不在家，賈珠死後李纨又沒有了打圓場的底氣，賈蘭年紀太小，探春本身就尴尬，剩下的兩個編外人員更不用提——他們雖然是這次矛盾的焦點，卻根本連參與進來的資格都沒有。現在，能出面的人，也就只剩下寶玉一個了。

寶玉應當還在樓上自己屋裏，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樓下的動靜——這房子隔音還好，也就就是沒有聽見。

李纨身為寡嫂，自然不方便單獨上樓去敲已經成年的單身小叔子的房門。但是黛玉卻不必有這個避諱，她又也住在這裏，上樓也是名正言順。并且，黛玉不比湘雲，親緣關系讓王夫人不會提防外甥女和兒子間的交流，卻向來視湘雲為眼中釘——就連黛玉都能看出王夫人對湘雲的不喜，李纨又怎麽會去犯婆婆的忌諱。

黛玉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她也很心疼探春，能幫一把的時候不會選擇袖手旁觀。再說，又不是要她過去解圍，不過是上樓叫寶玉一聲罷了。李纨輕輕點頭，黛玉也不叫湘雲，轉身離開小客廳上樓去了。

沿着樓梯走上二樓，黛玉走到寶玉門前，正要擡手敲門，隔着門板隐約傳來寶玉的聲音。他似乎正在和人打電話，聲音黏膩，“好姐姐，你可千萬不能丢下我一個人。我去和鳳姐姐說，讓她不要放你。”

不只那邊又說了什麽，只聽門內寶玉又央求，“你果真能不走？別說三件事，三百件事我都依你……”

黛玉只聽了兩句，雖然尚未聽出寶玉在和誰打電話，卻直覺自己此時不方便打擾。她躊躇了幾秒，轉身回房，換了身衣裳——這也是做給別的姐妹們看的。換好衣裳再出門，關門聲就有意重了一些，又過來敲寶玉的房門，“二表哥，你睡醒沒有？”

屋內寶玉應是已經同電話那邊那人達成了什麽協議，正滿口甜言蜜語地賭咒發誓，聽到黛玉的聲音，忙放高了聲音答應，“已經醒了，稍等。”又壓低聲音同對面說了幾句什麽，才挂了電話下床走過來開門。

一開門，見門外是黛玉，忙露出笑臉，“林妹妹，你找我有事？”

黛玉莞爾，“剛去寶姐姐家裏串門回來，聽說二表哥還在屋裏睡覺，想問問你醒了沒有。”

寶玉臉上一紅，時間已經臨近中午，他卻還在床上高卧，确實有失身份。他又想到今天是中秋節，怕是長輩們已經早就聚到了賈母這裏，拍了拍腦門，“妹妹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就過去了。”

“二表哥稍微快一些吧。”黛玉也不往寶玉屋裏扒頭，只囑咐一句，就先下樓去了。

想來，今天應當是長輩們都被趙姨娘的是給牽扯住了注意力，所以到現在都沒人想起來寶玉的事。

黛玉再次下樓，姐妹們還是在原來的位置，見她上去換了身衣服，也都沒有說什麽。過了片刻，似乎寶玉終于下樓，進大起居廳裏向長輩們問好。

不只大起居廳內是什麽情形，但是到中午大家一起吃飯時，賈政臉上雖然嚴肅卻也不帶着怒氣了。小輩們老實吃過飯，紛紛回去午休。

湘雲和黛玉在屋裏，兩人對着玩了一會兒電腦，湘雲又丢下鼠标出了屋子，似乎是去隔壁找寶玉說話去了。黛玉見湘雲走了，忙趁着這個時間給賈敏打了個電話。

***

雖然中午的時候氣氛一般，但是到了下午，衆人似乎已經忘記了上午的不快。晚上的家宴辦得很熱鬧，賈珍那邊又讓賈蓉親自給賈母送了幾道菜來和一盒月餅過來，賈母也回送了些東西。

依舊分為兩桌，但是賈蘭和賈巧也都在場，元春也從外面回來——她只在家住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又要走，也不知是去忙什麽。賈母和王夫人也都沒有特意詢問她和太子之間的進展，當然，私下有沒有單獨問過黛玉就不知道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黛玉總覺這個晚上，元春時不時就往自己這邊看一眼。當然，她看得很隐蔽小心，除黛玉自己外，并沒有別人注意到這一點。黛玉不免覺得奇怪：自己和元春話都沒說過幾句，她老瞄自己做什麽？

宴席過半，元春才說起，原來她第二天一早要去中央大街閱兵典禮現場——當然不是以太子殿下女伴的身份出席，而是同她的一衆家裏非富即貴的閨蜜朋友，坐在專門劃分出來的一塊位置。她又問姐妹們要不要同她一道過去，她倒是很有這個面子，可以多帶幾個人過去，一邊說一邊又拿眼睛去瞅黛玉。

黛玉着實對去現場看這些不感興趣，現場人多又嘈雜，看得還不一定比電視裏的清楚。又是混在二代堆裏，比起觀賞性來，倒更像是交際去的。其他姐妹也都不感興趣——或許探春想去，但是別人都說不去，元春自然也不會帶着同父異母的妹妹過去自己的圈子裏。到最後，竟是一個響應元春號召的人都沒有。

元春又聽寶玉說了姐妹們要去大觀園裏度假的事，她也不覺得自己不去有什麽遺憾，只叮囑寶玉和妹妹們要注意安全雲雲。

吃過晚飯，鴛鴦又端上了一盤一整個的大月餅。這也是賈家的慣例，每年中秋，全家人要分食一塊完整的月餅。黛玉和湘雲也都分到了一小塊，月餅是蓮蓉餡的，大家很快吃完，又集體轉移到院子裏賞月。

只是現代人對中秋賞月已經沒有以前那樣熱衷了，第一個賈巧就不感興趣，小孩子吃飽了飯就犯困。這幾日剛巧賈琏也在家，賈巧被爸爸抱着在院子裏呆了一會兒就哭鬧着要找媽媽。鳳姐又接過女兒抱着哄了一會兒，見賈巧還是鬧，知道是女兒困了，要睡覺了。

賈母見小孩子确實困了，想着孫子孫女們第二天還要出門，就提早讓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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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新國慶日這天，天朗氣清，大家一同在電視上看過閱兵典禮，用過午飯，就收拾東西準備去度假了。

這次去的人多，鳳姐特地找了輛度假村的大車過來接他們，又說度假村裏有供住客租賃的車子，他們若想開車去周邊逛逛，就直接去和度假村經理說就是了。姐妹們嘻嘻哈哈地答應下來，紛紛提着行李上車，寶釵也早就提着行李來賈家同大部隊集合。上車後，李纨又清點了一下人數，看沒有問題，就坐好出發了。

一路叽叽喳喳地到了大觀園門口，衆人下車，自有度假村的經理迎接。大觀園度假村的經理也是賈家族人，名叫賈芸，比寶玉大了四、五歲，卻小了一輩。他家裏條件一般，據說還是走了鳳姐的門路，才混上了經理這個職位。

他親自開了一輛電瓶車，又有助理開了一輛緊随其後，接上賈家衆人，一路往提前給他們預留出來的度假村中心區域去了。而黛玉她們的行李，自有其餘工作人員負責運送過去，不需要她們自己動手。

大觀園的中心區域整體名為“月地雲居”，前後都臨着湖，又有幾座不同樣式的石橋可通往四周。一路過去黛玉才發現，原來這地方，就是當初元春辦時裝Show時，被遮住的那片建築。她之前也來過，但是走的卻不是這一條路，就沒有反應過來。

到了地方，李纨代表大家謝過賈芸的招待，賈芸又遞給每人一本冊子，上面印着“大觀園度假村服務手冊”幾個大字，裏面詳細地記錄了度假村內的各種游玩設施、活動，黛玉翻了翻就随手放到包裏，準備回房間後慢慢研究。

不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運送來了衆人的行李，大家都拿過自己的箱子。賈芸走後，李纨分發了房卡，又和大家商量好了各人先回房休整，到晚飯時間再出來集合，一道去後面的酒店裏吃飯。賈芸見他們人多，走前給他們留下了兩個會開電瓶車的工作人員，方便他們在園內游玩。

衆人提着各自的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黛玉進的那間就是她之前選擇的潇湘館。這間屋子位于一個轉角處，隔壁就是李纨選擇的大套間稻香村。屋內家具裝飾風格都很古樸雅致，一扇月洞窗正對着門，月洞窗下有一張美人榻，倚在美人榻上就可以舒适地觀賞窗外的竹子。靠着牆的一邊還有一張竹制的寫字桌，寫字桌前一張竹椅——黛玉這時才發現，許是因為窗外有竹子、又名“潇湘”的關系，屋內的家具都由竹子制成。

這就更合黛玉心意。

到了晚飯時間，衆人出來集合，紛紛說起各自屋內的裝飾擺設，都表示就像是為自己天造地設的一般。這時湘雲聽着又有些後悔，她原本總想着同寶釵搞好關系，但是蘅蕪院內的裝飾可不是她喜歡的風格。因此，在別人興奮地描述住處之時，她就很沉默。

她的沉默，別人尚未注意，寶釵卻看在眼中。

***

度假正式開始，這幾日姐妹們在度假村內不時聚在一起游賞，但是多數時間又各自分開。

李纨帶着兒子在園內游船或是閑逛；惜春喜歡畫畫，就每天上午背着畫夾出門，在園內找地方寫生；迎春帶了些手工來，時長沿着欄杆坐着做針線；寶釵喜歡約着探春一道下棋，黛玉喜歡坐在屋內月洞窗下的美人榻上看書；湘雲每天都約着寶玉一塊兒去湖邊釣魚，兩人還比賽，看誰釣上來的魚多。

每天傍晚，他們又約着一起去看表演——這表演又不同于尋常歌舞，都是實打實的昆曲劇目。在度假村內看了幾日，黛玉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看完了大半部的牡丹亭。

到了第三日，探春又提議，“咱們現在住在這度假村裏，與古代那些文人名士隐居的日子也不差什麽了。我想着，不如咱們給微信群開了名字，再學着古代那些名士的樣子，每人起個雅號，連微信的名字也都改了，那才有趣呢。”

衆人聽了也都拍手道好，就連李纨也心情極好的積極響應，“既如此，我就先占了‘稻香老農’這個名字，我想着，你們也不會有人同我搶這幾個字的。”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李纨很少開口，但是出來玩這幾天，倒像是突然煥發了生機一般，黛玉覺得她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主意既是探春出的，她也不肯落于人後，“那不如我就叫‘秋爽居士’吧。”但是這名字，姐妹們卻都說不好。

寶玉就給妹妹出主意，“不如你想想你住的那間屋子有什麽特別之處？根據那特別之處想一個也就是了。”

探春一轉眼珠就又有了主意，“我那屋子外面種着兩顆芭蕉，我也喜歡芭蕉，不如就叫‘蕉下客’好了。”

姐妹們都拍手，“這名字确實有趣。”唯有黛玉笑着調侃，“古人有說‘蕉葉覆鹿’的，你自稱‘蕉下客’，那不就是鹿了，不如快做些鹿脯來給我們吃！”

衆人聽後都笑了起來。

“這樣說，我倒是連頭像都一并改了的好。”探春笑了兩句，又拽着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