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大神林黛玉第 17 章 一回頭,竟是蔣玉菡
那你們就回去吧,在這邊呆着,我們也不能松快,你們也不能松快。”賈母對待兩個兒媳的态度冷淡下來,話裏話外只抓着“松快”兩個字不放,遲鈍如邢夫人,這時才隐約發覺自己剛剛好像說錯了話。
不過她也不敢多争辯,只好唯唯諾諾地答應一聲,和王夫人并肩離開了賈母的別墅。當然,一個是剛得到婆婆的誇獎,又在言語間不戰而勝了對手一籌;一個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到底哪裏說錯了話,這離開時臉上的神色,自然也就不同了。
就連黛玉、湘雲等幾人聽了,都不由得搖頭,又想幸虧迎春才此時不在,不然不知道要感到多麽羞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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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邢、王二位夫人離開後,黛玉、湘雲等人又不停說着學校裏的趣事,很快就把賈母又哄得眉開眼笑。
但凡老年人,待孫輩總要比待兒媳婦慈愛和善得多,更何況在愚鈍的大兒媳的襯托下,幾位孫女都顯得更加聰穎伶俐。聊着聊着難免聊到迎春的事,“沒想到二姐姐會去學跳舞,咱們家大部分學的專業都和藝術相關,但是真的還沒有一個是學跳舞的呢。”
“什麽跳舞?”賈母皺了皺眉,顯然是第一次聽說自己有個孫女去學了跳舞。老人家對“跳舞”這個詞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話音裏帶着些不滿。幾個小輩顯然沒想到平常看起來很開明的賈母竟然對跳舞有些偏見,對視了一眼,努力在腦海裏搜刮着詞語,試圖幫迎春解釋。但是她們并不知道賈母對跳舞的偏見源自于何,想解釋也無從切入。
賈母看了一眼時間,繼續不滿地說:“寶玉也就算了,那孩子忙起來什麽都顧不上我是知道的……但是二丫頭怎麽還不回來?”
黛玉和湘雲都下意識地去瞄探春,對于迎春的行跡,她們兩個自然沒有那樣清楚,惜春又正是高三,平時在群裏和大家一起聊天的時候都不是很多,顯然更沒有時間去了解為什麽今天晚上迎春遲遲沒有回來。
這時也确實只有探春适合出來說話了,她和迎春向來交好,從小一道在賈母身邊長起來的,又都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照拂,後來加上惜春,姐妹三個在血緣關系之外,也多少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情誼。并且,雖然探春在年紀比迎春小上兩歲,但是她性格更強,遇事時反倒是迎春更依賴妹妹、依從妹妹的意思多些。探春覺得二堂姐生性懦弱,容易被人欺負,也不擅長與人争辯,在衆人面前對迎春也多有維護。
剛剛一聽賈母話裏的意思,她就已經有心要為迎春辯解一、二,此時她佯裝未聽出賈母話中的不滿,笑着說:“我們姐兒幾個商量着明天去二姐姐學跳舞的地方看看呢,二姐姐說有客人去了,她們老師難免要讓她們為我們表演一曲,她平日疏于練習,今天怕是臨時抱佛腳去了。”
說完,見賈母臉上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又故作無意地說:“不過我之前聽二姐姐說過幾句,她現在學的這種舞名叫‘禪舞’,講究的似乎是心靈與音樂産生共鳴,從而帶動身體的舞蹈……我是不懂這些,打算明天去瞧瞧,是什麽新鮮玩意兒呢。奶奶,您聽過這種舞蹈沒有?”
賈母原本以為迎春去學的是那種交際舞。老人家就算看上去在開明,思想裏也難免有守舊的成分,賈母本人就一向很看不上西洋舞蹈,覺得妖妖嬈嬈的,因此賈家幾位女孩兒,琴棋書畫都有所涉獵,只有舞蹈這個也算是藝術裏的大項沒有人學。不過聽探春說迎春學的并不是西洋舞蹈,賈母的态度就已經還轉些了,再加上舞蹈名稱帶着“禪”這個字,聽上去似是和佛教有關,賈母從小受老人影響,對佛學一向很有親近之意,這麽一聯系,對這個舞蹈種類也就沒有那樣反感了。
只不過,“禪舞”究竟為何,探春她們也都并不太清楚,湘雲見機得快,已經拿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網上對于禪舞的介紹,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禪舞,身心之舞,回歸本質……”
這樣一說,這禪舞可是門修身養性的舞蹈,黛玉等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世間還有這樣一種舞蹈,就連賈母都生出了些興趣,聽到後來,直說這舞蹈“與那些西洋舞蹈不同”,并且很适合迎春這種溫吞內向性格的人跳。
“我總擔心二丫頭性子弱,看她在學校裏也不像是有什麽朋友的樣子,也不愛出門,只怕她把自己壓抑住了。現在她學了這個舞蹈,也不求別的,性格能開朗些就好了。”賈母點着頭,賈母在孫輩裏最看重寶玉和元春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但是這番話一說出來,就顯露出雖然她更看重二房的兩位孫子孫女,但是對別的小輩也并不是不關注,甚至比起迎春名義上的父母:賈赦和邢夫人,賈母還是更為稱職一些。
有了這一番鋪墊,迎春到家的時候,就覺得今天奶奶對自己似乎更為關注些,不僅在餐桌上主動給自己夾菜,飯後大家坐在一起喝茶閑聊的時候還特意詢問自己最近在忙些什麽,這難免讓在家裏總是像隐形人一樣生活的迎春有些受寵若驚,她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探春,見妹妹看着自己臉上露出鼓勵似的微笑,也就多了幾分信心,“奶奶,我最近在學禪舞,這種舞……”
賈母耐心地聽迎春又介紹了一遍禪舞——迎春畢竟現在在學這個,說起來頭頭是道,和剛剛湘雲的照本宣科比起來自然介紹得更為詳盡。賈母聽迎春說完,又問孫女,“教你跳舞的老師是誰啊?今年多大年紀……”
大戶人家的老年人,對家裏的孩子總會有一股莫名的控制欲,哪怕知道小輩們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依然會擔心孩子是不是被人騙了。再加上迎春這次可以說是完全私下自己找的老師,她在長輩眼中又總是一副懦弱不愛說話的模樣,賈母生怕自己這個孫女在外面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回來告狀,就多問了幾句。
不過,顯然迎春并沒有賈母想的那樣不靠譜,她對自己的老師,也做過些基本了解。聽長輩問起來,迎春也不隐瞞,把自己所知的老師的情況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我們舞蹈班的老師年紀倒是不大……聽說家裏原也是世家大族,但是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後來家裏老人聽說了什麽,把她送到了一個廟裏,跟在某個德行高深的師太身邊代發修行,身體竟漸漸好了。這禪舞是她從她師父那裏學來的,現在開班授課,偶爾也在國內四處開公共課,或是帶着學生們去演出,也算打出了些名氣。”
賈母原本只是按照慣例問幾句,聽到迎春的話卻不禁神色一動,眼中露出思索沉吟之色,過了一會兒才猶豫地說道:“你這樣一說我也想起來,這事約莫二十年前的時候我也聽說過,現在都還有些印象。”
“老太太知道這人?”湘雲搶着問。
見幾個孫女臉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賈母嘴邊噙着笑意,邊回憶邊講述,“那時誰家孩子若是體弱多病,大家都未必能聽說,但是讓孩子去廟裏代發修行這種事,聽着就更像是發生在五十年前的,所以在當時,也算是在大戶人家內風言風語地傳了一陣,甚至還有說那孩子已經因故沒了的……後來過了一陣,又出了別的話題,這事才漸漸沒人說了。不過我後來還見過那孩子一面,模樣挺好的小姑娘,去了廟裏之後俗家名字也不叫了,對外只以法號自居,似乎叫妙……”
“妙玉?”迎春接了一句。
“對,就是叫妙玉。”
迎春難得能和賈母有個共同話題,興奮地說,“果然就是我們舞蹈班的老師,奶奶,沒想到您還見過我們老師呢。”
賈母心情大好地又說了些自己聽說過的同妙玉家裏有關的事給孫女們聽,直到晚上襲人送寶玉回來,祖孫幾人還坐在小客廳裏說笑。寶玉聽到了,又纏着大家問在說什麽這麽開心,探春又給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又問,“二哥,明天我們幾個還有寶姐姐,打算一起去二姐的舞蹈班上看看,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去?”
寶玉聽了倒是很心動,躍躍欲試地問了時間,仔細一想,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恐怕是不行了,你們去吧,我明天有個雜志的圖要拍,襲人今天囑咐了我三遍這事,還是差點給忘了。”
賈母聽了,難免心疼孫子在外辛苦,“依我說,你也不用太過辛苦了,總要注意身體,那些雜志少拍些,就算不拍也沒什麽。”說着,又遷怒到寶玉身邊的工作人員身上,“襲人怎麽給你安排那麽多工作?”
寶玉忙為襲人分辨,“襲人姐姐給我安排的工作不多的,這次拍雜志的事,還是我先答應了那家主編,誰知之前約了幾次都沒能拍成,才趕着又定了明天的。”
賈母這才算了,又關心了幾句寶玉的日常生活,吃、睡都問過了,看了看時間,才說:“時間也挺晚的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又溫言叮囑惜春,“四丫頭回去也收拾睡吧,功課明天再做也來得及。”
小輩們都答應着起身,賈母卻又想到了李纨和賈蘭,“珠兒家的和蘭小子今天也都回來了吧?你們回去跟你們大嫂子說一聲,明天中午讓她帶着蘭小子過來陪我吃飯。”
“一定通知大嫂。”探春笑着答應,一手拉着姐姐迎春,一手牽着妹妹惜春,三姐妹幾乎肩并肩地離開。
住在賈母別墅內的幾人也都上樓,客廳內的杯碟自有鴛鴦收拾。湘雲又是和黛玉同住了一晚,姐妹兩個回屋後很快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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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次日,幾人留在家裏用過午飯才一齊坐着寶釵的車進市內了——寶玉有工作不去,惜春也因為要畫畫、做題沒有出門,因此一輛車剛好裝下這五個人。
原本大家還想着問問賈母要不要一塊過來看的,賈母卻拒絕了,“你們年輕小姐妹湊一起出去玩,我這老婆子跟着去做什麽?等什麽時候二丫頭學出來了,跟着登臺演出,再讓我去看也不遲。”
迎春學舞蹈的地方離她學校不遠,那一塊地段繁華,舞蹈班就位于某棟寫字樓內。妙玉應當也是與人合作,租下了整整半層樓,打通、又重新隔出舞蹈教室、以及其他各項必要的功能區域。
黛玉她們過來的事,顯然迎春已經提前和妙玉打好了招呼。她們一來,妙玉親自把她們接了進去。
屬于舞蹈班的這半層樓被妙玉裝點得很富有古意,外面大門旁的牆上嵌着兩個大字:栊翠。走進大門,過道兩旁擺着很多盆繁盛的花木盆栽,妙玉指着這些盆栽,“這些都是我親自種的,修剪的工作也都由我親自來做。”大家少不得連聲誇贊幾句“修剪得比別處的都要好看”。
一時妙玉領着衆人走進一間大的舞蹈房,裏面站着幾名年輕姑娘,身上都穿着白色的長衫,很有古意,但是所做的動作卻是壓腿、抻筋一類,顯然是都是些跳舞前的準備工作。黛玉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們身上穿的衣裳布料都是棉麻,這種料子穿在身上最是透氣舒服,動起來也略有些飄逸的感覺。
妙玉讓衆人坐在墊子上,說:“既然今天你們來了,剛好我們新排演了一段舞蹈,就跳給你們看看。如果你們看得心有感觸,也可以加入我們。禪舞是最講如實覺知和感悟的,那份寧靜與魅力,有緣人最能感受得到……”
這番話說到後面就有些玄之又玄的味道,黛玉昨天聽賈母說這妙玉從小就住到庵裏,代發修行,卻直到此時才真的感受到她與尋常姑娘的不同之處。最明顯的,一般人在推銷某種東西的時候,絕對不會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甚至是帶着嫌棄和憐憫的表情。但是妙玉卻不同,她發出的每一個音節就仿佛在暗示: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怎麽會理解我所向往追求的大道。
哪怕是對迎春——她的學生,她表現出的态度都沒有任何不同,只是神色淡然地吩咐,“迎春,你先去換衣服吧,再做做準備活動。”
迎春答應一聲就去更衣室了,顯然對妙玉的态度已經習以為常。
因為迎春走了,妙玉就暫時留下陪着幾人聊天,“你們都是迎春的姐妹……那都是賈家的姑娘?我還見過你家老太太一面……”
妙玉主動提到了賈母,姐妹們聞言也都笑道:“昨天我家老太太也說,她記得你呢。”
探春又說,“我是二姐姐的堂妹,這幾位都是我家親戚家裏的姐妹。”
妙玉同幾人聊了幾句,聽說黛玉父母都在姑蘇,難得地多跟黛玉聊了幾句,“我小時候有幾年就住在姑蘇,那座城市就像我的家鄉一樣。”又說,“我師父過世之後,我只在兩年前回去過一次,做了一次表演,還收了幾個學生,都是很有慧根的。”
別人收學生是看有沒有“天賦”,是不是“努力”,妙玉卻直接用了“慧根”這個詞。姐妹幾個對視一眼,都有些想笑。不過大家也從她的話語裏得知,原來她的師父已經去世,所以才一個人出來開舞蹈班。
不過,黛玉心想,如果妙玉的師父還在世,身為正統的佛門中人,怕是也不會公開出來教學生跳舞的——就算是禪舞,說出去也總是沒有那樣好聽。而以妙玉的性格,會出來開班授課,有可能也是因為家裏人的要求。
不一時迎春回來,妙玉讓迎春陪着姐妹們坐坐,自己也去換衣服了。見妙玉暫時離開,姐妹們也有些放送,湘雲藏不住話,湊到迎春面前小聲問她,“這妙玉……一直都是這樣的脾氣?”
怕別的學員聽到她們在議論此間主人,迎春回答的時候也只用氣聲,“她平時可不像今天這麽愛說話,沒想到她會親自帶你們參觀。”
聽起來倒像是妙玉對這幾人很重視的樣子,但是她們幾個自己卻沒有這樣的自覺,還以為妙玉對招待她們這件事很不耐煩呢。
一時妙玉換了衣服回來:她這身衣服與學員們的略有區別,雖然也已白色為主,但是領口袖口等處都縫着青色的寬邊。而且,妙玉換裝,不同于學員們,只換一身衣服就完了,她卻是連發型都換了,之前披散着的頭發現在卻在腦頂束成髻,帶着修行中人才會帶的冠,看着倒像個名副其實的居士了。
換好衣服後,妙玉臉上的神色也略有變化,不再顯得可破犀利,而是改為高高在上的憐憫,面前的一切在她眼中似乎都成了塵埃或是蝼蟻。
“好了。”妙玉走到教室中間,輕輕拍了拍手,學員們頓時都停下來正在做的動作,迎春也不再和姐妹們閑聊,過去找了個地方站好。“準備活動都已經做好了吧?”妙玉的目光在衆學員的臉上掃過,“今天有客人過來,大家不要管她們,等下集體跳一遍最近咱們正在排演的那個舞蹈。”
“好。”學員們低聲答應,眼神都不往黛玉她們那邊瞟一下,活似真的沒有這幾個人一般。
妙玉又一拍手,衆人走就着妙玉的站位四散開來,找到了自己固定的位置。有一人走到屋角,那邊放着一個播放器還有音響設備。那人擡手按下某個按鈕,音樂傾瀉而出,舞蹈表演正式開始。
***
昏昏沉沉半懂不懂地觀看完了舞蹈,姐妹幾個都覺得參觀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問問迎春她今天要在這邊跳多長時間,要不要她們在周圍找地方逛逛,等舞蹈班的課結束了,再一起回家。
沒想到妙玉卻沒有放她們走的意思,走過來讓她們幾個等一下,又回身走到教室中間,把幾名學生叫到身前,挨個指點了幾句,就叫她們散了。之後又走到黛玉幾人面前,讓她們随她過來,看起來對這姐妹幾個頗為另眼相待。
姐妹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都有些好奇,就跟在妙玉身後,走進了一間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間內。這房間裝修得很像東洋那邊的榻榻米,但是又和榻榻米略有些區別:地臺半高,上面沒有鋪墊子,只零散地擺着幾個蒲團,中間一張小桌,桌邊放着一個電爐,上面擺着一個水壺。
窗戶兩邊的牆上打着格子,格子內擺放着些樣式精巧的杯盞,幾人一看即知,怕是無一不是古玩奇珍。
而這屋內能體現出主人生活品質的物品還不只這些,只說屋子中間的那張小桌上,就擺着一個海棠花式掉漆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裏面放着一色瓜皮青描金的杯子,皆不是凡物。而這樣的一套哦器具,卻是妙玉日常用來待客的。
妙玉讓衆人選自己喜歡的方位坐到蒲團上,自己也抓了一個,卻是坐在桌子正前方,背對着窗戶,用爐子煮了一壺水,親自泡了一壺茶分給衆人。
“你們嘗嘗。”
幾人都嘗了,湘雲最是快人快語,“這茶喝着倒是和別處的不同。”她顯然也是懂行的,半眯着眼睛回味了片刻,“又輕又清,比家裏沏的還好。”
一般大戶人家喝茶,比外面茶樓裏還要更講究,從茶葉到沏茶用的水,還有茶壺茶杯,都是有一套說法在的。湘雲說這茶比“家裏沏的還好”,一下就把這杯茶的檔次提了上去。她評價茶水本身的那兩個“qing”字音同字卻不同,但是妙玉一聽就聽懂了,她的臉上露出幾分得色。
“今天沏的還不算最好,這水是用電爐子煮出來的,如果是在我們庵裏,我親手用小風爐子扇滾了的水,沏出來的茶還要更好。”她一邊說一邊皺了皺眉,“不過我這茶好也就是好在水上,用的茶葉怕是和你們自己家裏面用的也并無太大不同。之所以味道有差別,還是因為你們用的都是自來水吧……大城市裏的自來水都有股塵味,用來沏茶沒的糟蹋了茶葉,還不如直接喝白水。”
“我們家裏都是喝純淨水的,不像自來水那樣,過濾得更細致些。”湘雲忙不疊地說。她也是大家出身,雖然只是寄養在叔叔家,卻一向很以自己的出身為傲,自然不願意在這方面被妙玉給比下去。
妙玉撇了撇唇角,正色說:“你說的是超市裏賣的那種瓶裝的純淨水?那個也不行,過濾得太細,失了水本身的味道,沏出來的茶又太淡了。”
沒想到京中大戶人家日常沏茶會用的水,都被妙玉貶低得一文不值,黛玉聽着也好奇起來,“既這樣說,你這裏沏茶用的是哪裏的水?”
妙玉看了黛玉一眼,似有些失望,“你這麽個人,竟是個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我用來沏茶的,都是西邊昆侖山頂上的雪水,有專人負責裝在壇子裏運過來的。不過卻不多,每年也就幾壇子罷了。我平時總也舍不得喝,今天拿出來煮茶,恰好你們來了,誰想到你們竟嘗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麽麽噠~~
☆、051
聽到妙玉的話,黛玉愣了一下,卻又知道妙玉的性格怕是有些怪異——無論是從之前賈母對妙玉的描述,還是這短短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內黛玉自己的感受,都讓她覺得自己現在還是不要反駁的好。
被人說是“俗人”又不會少兩塊肉,再說,比起妙玉這種修行之人來說,普羅大衆誰又不是俗人呢?黛玉這樣想着,聳了聳肩,也就不在意了。
茶水的事說過就完,不光黛玉,就連妙玉自己也沒有放在心上,不僅不嫌棄她們是“俗人”,還主動表示要請幾人去外面吃飯。幾人推辭了一會兒,但是妙玉執意如此,她們又不想讓迎春日後難做,只好答應下來。
探春又給家裏打電話,通知家裏她們幾個晚上就不會去吃晚飯了。電話是鴛鴦接的,只在電話裏囑咐小姐們不要在外面玩到太晚讓老太太擔心後就挂了。
妙玉又去另一間屋裏換衣服去了,她身上的長衫顯然不适合穿着出門吃飯——顯得飄然欲仙與這紅塵濁世格格不入不說,重點是太容易被弄髒了。半晌,妙玉換了一身衣褲回來,頭上的冠也被拆下,重新披散着一把秀發。黛玉發現妙玉的頭發生得很好,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都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了。
“走吧。”妙玉招呼一聲,關好電源,領着幾人出去了。
舞蹈班所在的地段算得上繁華,周圍高檔飯館也不少,妙玉帶着幾人坐電梯下樓,出寫字樓後沿着馬路走了一段,拐進了一家小胡同。胡同看起來很深,兩邊的樹梢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掉落。妙玉穿着大衣圍着圍巾走在樹下,看着比起在舞蹈房裏的樣子,多了許多煙火氣,至少像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了。
“前面新開了一家飯館,裏面做的素菜很好吃,聽說是從南方請來的大廚……”妙玉随口介紹着,顯然她對生活品質的講究并不僅僅局限在茶之一道上,對于食物,也有自己的一套評定标準,又因為庵堂中的生長環境——自然是不吃肉的,所以今天帶着幾位女孩子來吃素菜也就變成一件理所應當的事了。
而在黛玉、寶釵幾人看來,對沏茶的水都能如此講究、甚至可以說用窮奢極侈來形容都并不為過的妙玉,她能說出“好吃”二字的素菜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期待的,就算真的品嘗過後發現不喜歡吃,也應該只是因為大家口味不同罷了。
她們心懷期待地跟着妙玉走進了那家飯館。飯館名叫梨香苑,建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看上去規模不大,不算雅間的話,一樓散客區只擺了四、五張桌子。妙玉帶着幾人走進去的時候,被服務員告知店內已經客滿,請她們稍等片刻。
幾人往堂內望了一眼,見有幾桌看樣子已經快吃完了,也就放下心來,跟着妙玉走到一個角落裏站着等待。
“這家店生意很好,很多人下午四點多就過來了,所以翻臺也快。”
“咱們等下要不要去問問要個雅間啊?”湘雲問。
妙玉擺了下手,“他們樓上的雅間裏都是大桌,環境又好,最适合清談,所以一般很少翻臺,而且必須提前預定——怕是三、四天之前就已經被預訂光了,怕是輪不上咱們。”她笑了一下,難得露出親近的意思,“不過一樓的散客區環境也很清幽,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正說話間,外面又走進來一撥人,當先走進來的那位穿着深灰色、做工考究的大衣,看上去挺拔又幹練。他走到服務員面前,正準備說什麽——黛玉雖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憑他的舉動,也能猜出怕是在這邊提前訂好了包間,準備開口包預訂人的姓名和聯系方式呢。
他張了張嘴,目光在這個小小的接待區內随意一掃,在看到某個人的時候,目光微微一頓。
原本黛玉正因為等待無聊而偷偷觀察這間飯館內的客人,新進來的那撥人自然也在她的觀察範圍內,這時那人目光一掃,臉自然而然地就朝她們這邊轉了一下,卻是瞬間就被黛玉給認出來了——黛玉看到他都有些無語了,她沒想到自己能在這裏見到馮紫英。
她的目光又往馮紫英身後望去,這次卻是沒有別的自己認識的人了。
馮紫英在看到某個人之後,顧不得和服務員對話,竟大步朝着她們這邊走來。
黛玉心下一驚,馮紫英是要過來和她們打招呼?
可是,他們之間雖然見過幾面,卻并沒有什麽交情可言。然而看馮紫英走過來的樣子,這邊顯然是有一位……不對!黛玉悄悄收回了視線,剛剛馮紫英目光頓住的瞬間,眼底的表情并不像只是看到了某只有幾面之人的樣子,倒是更像是……黛玉突然發現自己的語言竟然如此匮乏,她找不到一個适合的詞語,能夠形容剛剛馮紫英帶給她的感覺。
但是顯然,馮紫英看到的人不會是她——黛玉記得自己和馮紫英連話都沒說過幾句。那又是誰呢?
寶釵、湘雲、探春三人正湊在一起讨論這家店內的裝潢,迎春握着手機,黛玉瞄了一眼,正在玩手機上的圍棋游戲。她們幾個都還沒發現馮紫英,黛玉又往另一邊看去,卻發現妙玉的面部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她抿着唇角,瞪着眼睛——黛玉順着妙玉瞪視的方向看去,發現她在瞪着的人正是馮紫英。
馮紫英嘴角噙着笑,比起和好友應酬吃飯的時候,此時看起來倒是更有幾分纨绔大少的風采,他走過來站到妙玉跟前,看都不看周圍的幾位姑娘一眼,“咱倆真的是有緣分,竟然出來吃飯都能遇到你。”
黛玉不禁在心底疑惑了一下:馮紫英一開口她就聽出了不對來,怎麽他的聲音和自己之前聽過的不一樣了?好像……變低了一些?
“和朋友出來吃飯。”妙玉臉色雖冷,但是依然回答了馮紫英的提問。
“你……”
旁邊坐着的寶釵、湘雲等人聽到動靜也都擡起頭來,馮紫英這時也已經認出旁邊坐着的這幾位小姑娘,他吞回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換上另一副笑臉。他顯然在幾人中和湘雲最為熟悉,打過招呼後就笑着問她,“衛若蘭還說他今天要去找你,沒想到你倒是和家裏人一起出來玩了。”
湘雲臉色一變,用眼尾掃了幾個姐妹一眼,才又恢複了嘻嘻哈哈笑着的樣子,“他可沒來找我……我昨天就回賈家了,就算他去學校找我,也不可能不提前給我打電話吧?”
馮紫英頓了一下,才含糊着說:“這可不一定,也許就是想給你什麽驚喜呢……”不過他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又問妙玉,“你們幾個怎麽在這裏坐着?是裏面沒位置了?”
“說是都坐滿了,讓我們在這邊等一下呢。”湘雲搶着回答。
“哦?”馮紫英一挑眉,“要不你們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吧,我今天和幾個朋友定了包廂,但是我們人也不多,剛好帶你認識一下……”
兩撥人并不認識,唯一有過點交情的馮紫英其實和衆人并不熟悉,黛玉想着湊一桌吃似乎并不方便,她和寶釵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有拒絕的意思。只是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妙玉冷聲說:“不去。”
“你……”
既然妙玉已經開了口,那黛玉等人可就可以安靜圍觀了——她們也都已經看出,無論是馮紫英過來同她們打招呼,還有邀請她們去包間裏拼桌吃飯,其實都是因為有妙玉和她們一起。
哪怕最後真的拼桌,她們幾個也只承妙玉的情就是了。
被拒絕後的馮紫英似是有些不忿之意,他背脊一挺,臉色沉了一下,正準備繼續勸說,那邊和他一起過來的朋友卻已經和服務員确定好了包間,開口叫他過去了,“老馮,咱們要上去了……”
“哦,就來!”他回頭應了朋友一句,又問妙玉,“你确定不來?”
“不去。”妙玉說完,索性低頭看起了手機,不再理他。
馮紫英冷冷地“哼”了一聲,怏怏不樂地轉身走了,他的同行者多數已經随着服務員上樓去了,只有剛剛喊他的那位還站在樓梯口等他,兩人的對話聲傳來,“你剛去那邊做什麽,看到熟人了?”
“嗯。”馮紫英敷衍地應和了一聲,他的朋友也不再多問,兩人并肩上樓去了。
這邊廂黛玉、寶釵、湘雲等人不禁面面相觑,心底也對馮紫英和妙玉的關系産生了懷疑。不過八卦這種事,總也是需要對方配合才能八卦得起來,但是看妙玉的意思,顯然是極力拒絕別人詢問這件事。她低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好似有什麽十分緊急的事務要處理一般。
不一時有在散桌吃飯的客人結賬離開,服務員帶着幾人到堂內坐下,妙玉也不看菜單,直接開口點了幾道菜,又問正在翻看菜單的寶釵和探春,“這幾樣都是他家的特色菜,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再舔一、二道也就夠了。”
最後,寶釵和探春商量着點了一道菜,黛玉和湘雲商量着點了一道菜,迎春在吃上比較随意,就随了大流,沒再多點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麽麽噠~~
☆、052
梨香苑的菜色确實很有特點,也很美味。一頓飯吃得或許算不上賓主皆歡——至少在黛玉看來,遇到馮紫英之後,妙玉其實就沒有什麽享受美食的興致了。但是賈家這幾個姑娘吃得還都挺開心的。
不過因為多少還惦記着八卦,所以例如湘雲,這頓飯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吃飯的時候妙玉也沒有多找她們聊天,反而是賈家的幾個姑娘互相閑聊幾句,才讓場面不至于太過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