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第 25 章 能抱我了
在街上溜達一圈兒,薛尋野一直等待程謂給他打來電話催他回家,但手機像在兜裏冬眠不發出半點嘈雜,薛尋野從昨晚被允許和程謂同床的喜悅到早上淡了點兒,現在已經和大地上的最後一堆薄雪一起融化了。
薛尋野揣着兩只手,左手捏着拇指大小的無線遙控器撥拉開關,從慢速推上中速,再從中速推上強速,右手攥的兩枚彈殼振得手心發燙,效果不錯。
前方奔來個穿校服的高中生和薛尋野擦身而過,懷裏抱的一摞書因了強勁的沖撞力而嘩啦啦撒了一地,男生疊聲向他道歉,扶了扶鼻梁上歪掉的黑框眼鏡蹲下去撿滿地的習題冊。
是個已二次分化的omega,軀體相撞那一刻薛尋野讀到了他們之間的匹配度,93%。
Omega低眉時和十八歲的程謂有幾分相像,向來和熱心二字繞道而行的薛尋野破天荒半蹲下幫忙撿書,随口問道:“今天周日,急什麽?”
Omega擡頭看他,目光觸到他的臉龐時不由自主地散發絲絲縷縷的垂頭菊信息素:“有張沒做完的試卷落教室裏了,今晚得交。”
薛尋野嗅着那絲信息素舔了舔嘴唇。
垂頭菊和雪絨花有個共同點,它們都是高山植物。
薛尋野把手伸到兜裏按停了振動器,猛地揪起omega的衣襟拽到跟前,omega驚恐地睜大眼。
似乎也沒有那麽像,薛尋野難得失措地将剛撂好的書本推倒,按着後頸眺目尋找能載他回家的待客出租車,上車後靠着車門,虎牙抵在指節上慢慢地磨。
易感期中的alpha暴躁而缺乏安全感,越強大的alpha在易感期中的表現反應越大,會哭,也會縮進堆疊的被子裏藏起來,omega的撫慰是易感期alpha的良藥。
遏制不住的求歡信息素從腺體滿溢而出,連對信息素敏感度極低的beta司機也感應到了,踩油門的腳不安地一松一緊,終于車子在半路驟然死火。
“啧。”薛尋野摔門下車繞到主駕那頭,将司機撥到副駕上,系上安全帶一路漂移回了程謂的住宅,掃了方向盤中間的碼付了三百塊,多餘的足夠司機交超速罰單。
廚房裏飄出飯菜的濃香,程謂系着圍裙在竈臺前炒菜,分量很少,是一個人吃的量,聽見他回來也只是輕輕掀一下眼皮,被濃煙熏着了眼,程謂又眯起了那只眼睛。
易感期中的alpha難過到極致,從後面抱上去把臉埋進omega的頸窩裏,悶悶地問他為什麽不催促他回家。
他知道程謂有很多禁忌字眼,但程謂不想提起的都是他想得到的,比如程謂不喜歡和他築家,他偏要把這裏當作他和程謂的家。
“我今天咨詢了醫生,”程謂關了火,把糖醋茄子盛入盤中,“他說易感期的alpha需要omega的親吻和擁抱,omega能滿足哭泣的alpha無休止的求歡最好不過。”
薛尋野從程謂散發清香的脖頸中擡臉,那盤色澤鮮豔的糖醋茄子并不能完全勾引他的視線,他的眼睛卻因程謂的一句話而亮了起來。
随即程謂又把他打入無光地獄:“我原諒你昨晚的無禮,現在你可以找你的omega陪你度過易感期,我不阻止。”
“你什麽意思?”薛尋野拽住程謂的胳膊把人擰過來,還冒着熱煙的糖醋茄子被失手整盤打翻在地上,“你把我推給別人?”
Alpha在易感期中的暴躁情緒很難控制,當他感覺到他的omega企圖疏遠他,他就湊上前吻他、抱他、占有他,讓omega忽略不了他的存在。
薛尋野不顧程謂的推拒将他抱上料理臺,一手摟着程謂的腰一手壓下他的脖子逼迫他跟自己接吻。
十年前程謂接受了他的無禮,十年後也別想逃得過,薛尋野仰着頭追捕程謂無處可躲的舌頭,扯緊了omega的領帶使他只能低下高傲的頭顱,他的omega怎麽總是穿戴這些無謂的東西,夾着領針的細長領帶、将皮膚勒出紅印的束腿皮革腰帶、金光流動的眼鏡防滑鏈,明明它們都該有更好的用途。
“你……”箍緊的領帶使得呼吸道中的氣流被壓縮,程謂咬了薛尋野的舌尖,暴戾的alpha非但不放開他還将舌尖滲出的血蹭到他嘴唇上。
“有時候修養太好也見不得是件好事兒,瞧你,對着欺負你的人連句髒話也不會罵,吃虧了吧。”薛尋野用手背抹去程謂唇邊的血,擠在他身前摘掉他的眼鏡,将新買的防滑鏈穿上去。
程謂罵他假好心,薛尋野幫他把眼鏡戴回去,虛攬在他腰後,易感期的他總是會陷入自我矛盾,明明才強迫過程謂接吻,現在又期待程謂的一句同意:“我也沒說自己是真好心,我做所有事之前都會盤算等價回報,所以你現在能不能抱抱我?”
他的眼神就像一位朝聖的教徒那樣虔誠,但程謂知道如果他不答應,alpha就會毫不猶豫玷污他所仰望的聖者。
盡管如此,程謂還是擡腳把薛尋野踹開,在他肩上留下一個不算明顯卻足以讓情緒敏感的alpha傷心欲絕的鞋印,離開廚房前冷聲支使他把地面收拾幹淨。
薛尋野蹲在地上,不想這盤打翻的茄子落得個被扔進垃圾箱的下場,但程謂從客廳斜睨向廚房,他就縮回舔虎牙的舌尖,任勞任怨地抓起了掃帚。
弄幹淨地面,刷洗完碗盤,程謂把手機推到他面前讓他将茶幾擦一遍,屏幕上是他悠哉連腳帶鞋晾在茶幾沿兒的照片,一看角度就知道是誰拍的。
他對那個警員alpha又多了幾分敵意,厭惡他能和程謂聊電話,也厭惡他喊程謂的小名。
他攥了攥兜裏的彈殼,去衛生間把抹布打濕。
出來時程謂正跷腿坐在單人沙發看電視,新聞記者正實地播報最新資訊,背景是第三醫療所,五十多個小孩相繼被醫護人員帶出來,隊伍浩浩蕩蕩,他們的家長圍在醫療所外悲恸哭泣——電視被調到靜音,但滾動的字幕和人們的表情已然把場面氣氛渲染成濃重的格調。
程謂跷起的腿放了下來,雙手抓了抓褲腿。
電視屏幕裏場景轉換,記者連線到制藥廠大門的另一位記者,他唇齒快速啓合相碰,無聲講述運出制藥廠地下室的巨大冷凍櫃裏所裝載的是什麽,那些被打上馬賽克的肉紅色腺體又源于何處。
程謂兩只穿黑襪的腳脫離棉拖踩在沙發邊沿,他的視線躲了一下電視裏的畫面又挪了回去,弓起後背,兩手搭着雙膝,下巴枕在手背上。
薛尋野忙着看他,擦桌子的手差點又打翻邊上的玻璃杯,他急急穩住,跑去把抓過抹布的手搓幹淨,這樣有潔癖的omega才不會嫌棄。
程謂隐沒在眼中的神情也像靜音的電視畫面那樣無聲地流動着悲傷,薛尋野才發現程謂的眼裏不是空有讓人不敢直視的從容或嚴肅的,他的眼睛會說話,只是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少有人會耐心傾聽。
前段時間才在媒體鏡頭下風光露面的鄧叁此時被铐着雙手在畫面中一閃而過,薛尋野用身軀擋住程謂的視野,在程謂面前單膝跪下。
為了維護程謂捧在手心裏的尊嚴,他寧願自己變得弱小,跪在沙發前仰頭看他的omega錯愕的臉,在程謂如驚弓之鳥朝後縮時,薛尋野環住程謂的雙腿,下巴搭在對方的膝蓋上,用很輕很低的聲音問:“我把廚房的地面弄幹淨了,水槽裏的餐具都洗了,茶幾也擦好了,現在程先生能抱我了嗎?”
像乞求,也像哄騙。
程謂攥着褲腿的手猶豫着松了松,薛尋野的腺體無聲無息透出一絲示弱信息素。
高山上搖搖欲墜的雪絨花松開了緊抓的花托,跌入滿腔熱忱的烈火中。
程謂剛把雙腳放上地面,薛尋野就擠開他的膝蓋,雙臂攀上了他的腰身。
強大的alpha像個需要被安慰的孩子趴在他的腹部,自下而上目光如炬地抓着他控不住細微表情的臉,在他最是動搖時向他讨要更多:“程先生,能給我一點安撫信息素嗎?”
程謂的注意力就這樣從電視中的新聞播報徹底轉移到薛尋野身上。
他不知何來的憐憫,可能是看到新聞中奔向家人的小孩想起了曾經一無所有的自己,也可能是薛尋野的認錯态度良好,他給了alpha想要的東西——平常吝啬給予任何人的安撫信息素,還有俯下身的一個不知到底誰更需要的擁抱。
遽然喚醒兩人的是貼着茶幾玻璃瘋狂振動的手機,薛尋野下意識就要把擾人好事的來電掐掉,程謂先他一步奪過手機接通電話,來電人的聲音迅速撲滅了他眼裏剛燃起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