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大神林黛玉第 23 章 一回頭,竟是蔣玉菡
念頭剛在她腦中閃過,大起居廳那邊就又傳來了賈母的聲音,老人家比王夫人更能沉得住氣,“好了,孩子昨天回來得晚,今天起的遲一些又有什麽要緊?”又放柔了聲音,“好了,先去吃早飯吧,讓林媽媽端小馄饨給你們。”
之後,腳步聲響起,寶玉和湘雲一前一後進了餐廳,臉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見到兩人一起進來,黛玉才了然剛剛王夫人為什麽突然爆發出了不滿。她笑着和寶玉打招呼,“二表哥。”又低下頭,盡量快速地三兩口吃光了碗裏的馄饨和湯,就起身端着碗去廚房了。
林之孝家的正在給寶玉和湘雲盛小馄饨,見黛玉主動把用過的碗收拾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接過,“林小姐,這些等下我過去收拾就可以了,還麻煩你拿進來……”
“這有什麽可麻煩的?”黛玉滿不在乎地笑笑。其實她之所以進來,更多的還是為了躲開外面的麻煩。剛剛王夫人訓斥寶玉的音量不小,想來寶玉也能猜到黛玉已經聽到了,王夫人話裏話外又點着湘雲……黛玉現在還留在餐廳,也只是三個人都尴尬罷了。不過,湘雲到底是賈母的娘家親戚,也難怪王夫人話音未落,賈母就出來打了圓場。
黛玉又在廚房裏磨蹭了一、兩分鐘,才趁着林之孝家的端着兩碗小馄饨出去的時候跟着混出了廚房。她想了想,現在屋裏就她一個人尴尬又無聊,但是如果上樓回房,那也未免有些太刻意了——等下史家的車到了之後,湘雲回家賈家的人、尤其是在賈母別墅中的肯定都要出來送行,若是看她不在,鴛鴦就還要上來叫她……黛玉站在門廳內略微踟躇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上樓,而是往前進了小客廳。
小客廳內暫時只有她一人,不過假壁爐的臺子上放着幾本畫冊,看樣子是之前惜春留在這裏的,黛玉随便拿起一本翻看起來,也稱得上是打發時間的好消遣。
她一個人看了會兒畫冊,寶玉和湘雲不知道被什麽絆住了腳,一直沒有進來,三春倒是先他兩個到了賈母的別墅,和賈母、王夫人打過招呼之後直接進了小客廳。“林姐姐,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惜春偏着頭問,又轉了轉眼珠子,“難道二哥哥和雲姐姐還沒睡醒不成?”
黛玉搖了搖頭,“他們兩個剛在餐廳吃飯呢,你們沒看到他們?”
三春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這就有些奇怪了。黛玉微一蹙眉,扭頭看到探春也皺起了眉頭,臉上的神色比黛玉還要嚴肅得多。看起來對于寶玉和湘雲的動向,探春和黛玉一樣,也有自己的猜測。只不過黛玉到底事不關己,探春卻又不同——寶玉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兩人又是從小一道長起來的,情分就和別人不同。雖然黛玉知道探春還另有一個同母弟弟,但是兩人一年之中也見不上幾面,關系自然要疏遠一些。
越發說白了,探春從小是在住宅長大的,對外都說是王夫人的女兒。她的這兩個兄弟,雖然血緣遠近不同,但是未來對她前途影響更大的那一個還是寶玉。這樣一想,也就能理解為什麽探春對寶玉的事尤為關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068
史家的司機是十一點剛過的時候開車駛進賈家大門的,就在史家的車進門的前幾分鐘,寶玉和湘雲二人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冒了出來,兩人臉上的神色都算正常,也沒有什麽衣冠不整的端倪,也算是讓探春松了一口氣。
不過,其實黛玉也不信他倆之間會真的有什麽——還是那個看法,寶玉對湘雲只有兄妹之情,無論湘雲對寶玉是不是真的動了心思,只要寶玉不動那個念頭,他們兩個之間就是絕對沒可能的。
臨出門的時候,湘雲抱着賈母的手臂撒了會兒嬌,讓老人家一定要總想着她。因為王夫人正虎視眈眈地站在一邊,她到底也沒有再和寶玉說私話的機會,而是依依不舍地拉着姐妹們的手,好似她們多難得才見上一面似的,“你們記得閑了去找我玩兒,或是有什麽好玩的事都被忘了叫上我。”
但是看着湘雲這幅樣子,姐妹們也不好意思不答應她——再說還有賈母在一旁站着呢,就算是給老太太一個面子,也要好生把湘雲哄走了才行。
“有什麽活動一定叫上你。”探春一口答應下來。
湘雲又來着姐妹們的手站了片刻,才一步三回頭地上車了。
***
湘雲走後,很快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賈家的習慣,凡是晚上要準備吃宴席的大日子,中午都要聚在一起吃一碗面條,所以中午的時候邢夫人也過來了,後面還跟着帶着兒子賈蘭的李纨、還有抱着女兒賈巧的賈琏、鳳姐夫婦。
賈赦和賈政都沒來,賈母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了。邢夫人也感受到了婆婆身上的低氣壓,她小心翼翼地瞄着賈母,嚅嗫着替丈夫解釋,“聽說有個玩古董的行家,請老爺去鑒賞什麽奇山八大家的扇子,老爺一早就過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這說是理由吧,又怎麽聽怎麽讓人覺得不靠譜——例如黛玉就從來都沒聽說過自己的大舅舅在鑒賞古玩上有什麽天賦、或是眼光獨到的地方。既然不過是個外行,人家真正的行家又怎麽會請他去鑒賞古扇?更何況,奇山八大家那是本朝開國時期着名的文人墨客,他們的扇子,縱然有傳下來的,又怎麽會那麽巧就被同一個古玩收藏家給收藏了去?
其中種種跡象,都仿佛說明着同一件事:有人想要出手一批扇子,看中了大老爺這個冤大頭,設了局等他過去跳呢!
這裏面的內情黛玉能想明白,在場的衆人中又有幾個蠢的?就連賈蘭——別看年紀小,顯然也想得明白其中關竅,露出了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賈母冷哼一聲,不過老太太知道要給大兒子一家留些臉面,不好當着一衆小輩的面拆臺,只說了句,“若是真的見到那些古董真跡也就罷了。”但是就這一句話,也讓邢夫人有些讪讪的。
就算原因有些可笑,眼看着就是上當被坑,但是這起碼也算得上是個正當理由。賈母又把目光轉向了二兒媳。
王夫人不徐不疾,只說:“二老爺也是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去哪了卻沒有告訴我……想來是去市裏了吧。”她的目光并沒有亂飄,但是探春卻條件反射似的臉色一暗,低了低頭。黛玉也不禁在心下暗贊,自己這位二舅母真是好厲害,雖然嘴上說不知道二舅舅的去向,但是二舅舅身邊的人誰住在市裏,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二舅母特意點出“市裏”兩個字,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不明着告狀,卻也實實在在地把狀告到了婆婆面前。
在黛玉看來,自己這位二舅舅向來比大舅舅要行事有章法一些,為人不說有什麽大本事,卻也本本分分很少做出格的事。就連賈敏,都會偶而嘆息,自己這位二哥平生就毀在“女人”這兩個字上了——而且還不是風流成性的那種,就是一門心思看準了那位趙姨娘。黛玉雖然沒有見過那位趙姨娘,但是單看探春的長相也能猜出,那位趙姨娘必定是位美人,這樣一想,似乎二舅舅的選擇就也有了可供猜測原因的脈絡。
只是,元旦佳節,卻一大早就跑去市裏找情婦……黛玉在心底搖了搖頭,這也算得上是色令智昏了。
賈母似乎格外偏愛二兒子一家,這一點又表現在她并沒有對二兒子缺席的原因表達什麽看法。王夫人似乎也早就習慣了婆婆對兒子的包庇——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了,起碼賈母還算得上有度,不會讓賈政做出更過分的事來。然而邢夫人卻似乎還沒有習慣婆婆的偏心,她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只能恨恨地瞪了自己的妯娌一眼。王夫人手中轉着一串佛珠——這佛珠也算是她常貼身帶着的一個物件了,雙眼也微微眯起,盯着手裏的佛珠,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邢夫人的目光。
氣氛稍有些僵持,家裏的三位長輩都不說話,李纨也不說話,只一門心思攬着兒子賈蘭,聽他在自己耳邊悄聲背誦什麽。賈琏、鳳姐夫妻兩個低着頭逗女兒,似乎也沒有摻和進來的意思。他們兩個雖然名義上是邢夫人的兒子、兒媳,但是平日裏行事似乎和二房的人走得更近些。不過比起“大房的繼承人”或是“二房太太的內侄女”,他們更像是依靠着賈母對鳳姐的偏愛在賈家立足。
三春和黛玉這四個女孩兒自然更沒有說話打圓場的資格了,她們起先還湊在一起說些小話,到了後來也不敢再發出聲音。在王夫人提到“市裏”之後,探春更是力圖隐匿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招了王夫人的眼。
在場衆人之中,似乎只有寶玉合适、又有身份來打這個圓場了。但是寶玉卻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不知道是在惋惜湘雲的離去,還是剛剛被王夫人訓斥之後還沒緩過神來。
這樣尴尬的氣氛,讓大家都有些不自在。黛玉正猶豫着,要不要自己出面想個什麽名目打破這個僵局——反正她勉強還算是賈家的客人,賈母又寵她,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邢夫人、王夫人也都不會與她為難。就算她“恃寵而驕”一把,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
就在這時,門廳那邊卻忽然傳來門聲,繼而,鴛鴦略帶訝異和驚喜的聲音傳來,“大小姐,您怎麽回來了?”
“今天過節,自然要回來。是我起晚了呢,才這個時候到……怎麽,難道你們沒給我留午飯不成?”元春的聲音在門廳內想起,很快就也傳進了客廳之中。
元春一回來,賈母和王夫人就都顧不上別的了,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起身,王夫人又很快反應過來,虛扶住賈母的手臂。鳳姐靈醒,把女兒往賈琏懷裏一放,過去扶住賈母的另一只手臂,一道往門廳去了。
賈母剛剛也是有些急了,心裏惦記着孫女,一聽說她回來了就迎了過去。但是走到門廳後,她又發覺有些話也不适合在這種場合說,只好硬生生忍耐着,“大丫頭,你回來得時間正好,馬上家裏就開飯了。”老太太一邊說着,還一邊按了按王夫人的手,示意她暫時忍耐,沉住氣……
“就知道奶奶您最好了!”鳳姐恰到好處地往後退了一步,留出位置讓元春能一下就挽住賈母的手臂,嬌聲抱怨,“我早上就沒吃飯呢,開了一路車,餓死了!”
“你這孩子,怎麽好不吃早飯!還自己開車……這要是路上出了危險可怎麽辦?那可就……”賈母話音一頓,又硬生生轉了口風,“那可讓我和你媽多擔心你!”改口得也不算生硬,就好像這只是一個尋常的、長輩對晚輩充滿慈愛的唠叨。
元春目光一閃,又綻出一個笑臉,“奶奶您就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
說的也許是“沒吃早飯就開車”這件事,但是又似乎在說別的。賈母眉頭一展,顯然已經被這句話安慰到了,“你心裏有數就好。”
王夫人不比賈母淡然,她顯然對女兒的事有着更加充沛的好奇心和擔心。但是她到底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所以她只好嘬着口腔兩側的嫩肉,無比期待午飯過後的母女單獨相處可以說私話的時光。
元春的意外到來讓屋裏的氣氛又重新活絡起來,就連探春都恢複了如常神色。林之孝家的也在這時從廚房出來通知大家午飯已經準備好了,請大家移步餐廳。于是衆人自然都往餐廳走去,依輩分、年齡、關系分撥分區坐好。黛玉一邊挨着寶玉,另一邊挨着探春,也并沒有感到太不自在。
只不過黛玉總覺得吃飯的時候元春似乎不斷将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并且目光中有憐憫也有探究,這讓她既費解又尴尬,只好悶頭小口吃飯,假裝自己并沒有察覺到元春的舉動。好在午飯豐盛,也很美味,林之孝家的一共做了三種調味用的鹵子和醬料,另有将近十餘種菜碼,雖然主食只是簡單的煮面條,但是架勢卻并不亞于一桌大餐。
等到吃完午飯,王夫人帶着元春離開,黛玉才終于感受不到那一直萦繞在她身上的詭異目光了,松了一口氣。她跟在賈母身後上樓,回到只剩下她自己一人的卧室,躺在床上享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
不過片刻,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069
在賈家又耗了一天多的時間,一月二日剛用過午飯,黛玉就撺掇着探春早些回學校去。探春這兩天處境尴尬——昨天晚上元旦家宴之前,賈政似乎和王夫人發生了些小小的不愉快,整場宴席下來夫妻兩個都視對方如無物。
雖然二房的人誰都沒有明說,但是夫妻兩個吵架拌嘴為的是什麽,這也是一樁陳年老案,大家不至于猜不出來。當着探春的面,自然沒有人明着表達出來,就連王夫人,這兩天對探春都沒有沉過臉色,元春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三妹妹更是态度和煦得如春風一般。
但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會忘記探春尴尬的身世,就算沒有表現出來,探春自己也不會不在意。
對于黛玉的提議,探春自然是答應下來——幾乎可以說是黛玉甫一透出口風,探春就立即順勢接了下去。好在元旦原本就距離期末很近,長輩們也知道她們最近要忙着期末考試的事——在賈家的同輩人中,還在上學的幾個人裏,只有寶玉可以不按時參加考試,也可以不在乎考試的分數。
別的人,哪怕是當年的元春,在上學的時候都沒有得到過這樣的特殊對待。
在開車回市裏的路上,探春一直都沒有說話——或者說,從坐上駕駛座的那一刻起,探春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黛玉知道她這樣并不是沖着自己,也就不做計較,安靜地看着窗外想自己的心事。
跨年派對雖然已經過去将近兩天了,但是水溶和未婚妻相攜而行的畫面依舊不時就在黛玉的腦海中閃過,讓她有些不自在。她自認,自己也确實沒有元春那樣的城府——私底下元春是怎麽和賈母、王夫人說的黛玉不得而知,但是在表面上,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元春一直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似乎周依依根本就對她不會造成任何威脅一般。
如果說在那天晚上黛玉沒有聽到那兩位姑娘的談話,她或許也會認為周依依和元春不存在競争關系。和元春并肩入場,或許只是在傳達對周家的尊重而已,不能代表別的什麽。但是,如果周家也有心把周依依和太子推成一對,甚至和皇室上層已經有了默契,那等待元春的,或許只有必敗的結局。
即便如此,元春在外人面前依然能夠做到面不改色……
黛玉知道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于是只好不停地阻止自己想起水溶,還有他的那位未婚妻。這或許有些自欺欺人,但是——黛玉索性也就自暴自棄了,反正知道自己和水溶之間有些暧昧牽扯的人也只有自己和水溶兩個人而已……或許元春也知道吧?黛玉覺得根據前幾次元春注意自己時的表現來看,她或許曾經聽說過些什麽風聲,或是看出過什麽端倪。不過,也幸好,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光明正大過,她也就省下了解釋的口舌,還有不用過多地承受別人同情的目光了——比起前者,後者才是更讓黛玉受不了的東西,甚至于只要稍微腦補一下,就會湧起一陣憤怒和委屈。
兩個人各想各的心事,探春還要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駕駛上,所以她自然也就是先緩過神來的那個。趁着紅燈,探春有心打破車內沉悶的氣氛,她一掃窗外林立的高樓外挂着的廣告牌,就尋到了一個由頭,“林姐姐,你快看,二哥的新廣告已經挂上了呢!”
“什麽?”過了半晌,直到這個紅燈都快過去了,黛玉才呆愣愣地應了一句。
“林姐姐在想什麽?”探春失笑着問了一句,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滿——畢竟剛剛她自己也在出神。
黛玉自然不好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所思,不過随口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也容易,“我在想期末考試的事。這一個學期,過得可真快呀!”
“是啊。”探春幾乎是帶着些許悵然地贊同着這句話,又問黛玉,“林姐姐,等期末考完試,你就要回姑蘇過年了?”
黛玉一怔,如果自己沒有聽錯的話,剛剛探春話語裏隐含着的是……羨慕?這一絲錯愕被黛玉很好的掩飾了過去,她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就大大方方地告訴了探春自己的計劃,“我媽讓我考完試之後陪姥姥住幾天,今年過年晚,等快過年了再回去。不然每天我就一個人留在家裏,雖說有保姆阿姨在,我爸媽也不放心。”
這是她之前就和賈敏商量好的——因為多年沒有回過娘家,賈敏甚至還動了趁着今年黛玉在帝都上學,幹脆全家人上帝都一起過年的想法,但是被黛玉勸阻住了,反而是林如海對此事沒有什麽所謂。林如海是獨生子,父母在黛玉六、七歲的時候就先後去世了,這些年,因為工作職務的原因,林家都是自己三口人單獨過年的,很少走親訪友。黛玉覺得這樣更好,清淨些。更何況,如果爸媽同時來帝都,住處也是個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等考完試,還要打擾你們幾天啦。”黛玉又笑着客氣道。
“求之不得呢!尤其是奶奶,肯定很高興。”賈母對黛玉的偏愛,探春自然也看在眼裏。她倒是說不上嫉妒——有湘雲在前,那還是真親戚家的孩子呢,算不得賈母的血脈,因此要嫉妒也嫉妒不到黛玉身上,她這句話也是出自真心。
不過,黛玉剛剛的那一番話,又牽動到了探春別的心腸,“林姐姐,你覺得南方過年有意思嗎?”
黛玉心頭一動,盡量淡然地開口,“大概和北方也差不多吧……我們家都是只有三個人過年,我爸初一、初二一般都走不開,但是三十那天會一起吃一頓飯,再出去逛逛……肯定比不上姥姥家裏熱鬧,和平常的日子差不多。我們那邊還是正月十五更熱鬧些,大家都出去看花燈呢。”猶豫了一下,又試探着問:“怎麽,你想去我們那裏玩?”
探春放緩了車速,臉上湧起一抹煩躁,難得地向黛玉透露出一點心裏話,“我們家過年确實熱鬧,但是人多了事也就多了……唉,年年都不得消停。”
這話似乎說的不只是現在住在賈家的那些人,黛玉心下估摸着,或許還有她的生母……甚至那位同父同母的兄弟賈環吧。對于這個二舅舅的小兒子,就連母親賈敏都不曾見過,甚至是照片都沒有過——只是知道有這麽個人罷了。
這件事黛玉是怎麽接話似乎都有些不合适,只好假裝沒聽出探春話外的意思來,笑着說:“你若想來,只要姥姥和二舅母同意,就來姑蘇找我好了。我家房子雖然比不上姥姥家的,但是招待你的屋子還是有的。”
“那就謝謝林姐姐了。”探春的臉上終于浮上了真心的喜意,只一瞬,很快就又被別的情緒所取代。她輕輕嘆了口氣,“不過這兩年怕是不行了,就算奶奶和太太答應……”她頓了一下,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又強撐出一個笑臉,“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把全國、全世界都走遍了才好!”
黛玉聽得出來,這或許真的是探春心底的志向,不只是說說而已。結合探春所學的導演專業,日後真工作起來也難免走南闖北的取景,或許她真的能有走遍世界的這一天也說不定。她輕輕一笑,“古人常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依我看,這世上的愁事那樣多,每一件都放在心上,那可不是要愁死了?真不如四處去走走,看得多了,心胸也就更廣闊了,再看那些愁事,興許就不當做什麽了。”
這勸說的話說得雲遮霧繞,但是又确确實實地戳到了探春內心深處的某個點上。她不禁對黛玉綻出感激地笑意,車內的氛圍也瞬間緩和着暖了下來,“林姐姐這話說得是,我也總想着,若有一天……”在涉及未來的事情上,似乎探春就很喜歡說一半藏一半。她再次欲言又止,車子漸漸上了最左邊的車道,到路口打燈,剛好紅燈變綠,探春的車子就順利地拐進了帝都大學東門。
開車進校園總是麻煩,探春把車停在橋頭,示意黛玉可以下車了。
“今天多謝三妹妹了。”黛玉點頭道謝。
“我還要謝謝林姐姐呢。”探春眨了眨眼,莞爾一笑,和黛玉之間已經多了些無形的默契。
告別了探春,黛玉一個人走進了校門。時節已經入冬,雖然還沒有下初雪,但是學生們也都早就換上了厚重的冬衣。黛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一路疾走着回了宿舍,正準備上樓,卻聽到身後的兩個女生一邊走一邊交談。
“我看好像這學期期末考試的時間安排表已經出來了。”到了期末,學生們自然最關心這些,“時間出來就好了,終于敢訂回家的火車票了。”
“是啊。”另一女生附和,“提前些訂,也不怕到時候買不到票……聽說帝都回我家那邊的火車票難買得很,我還想着沒些東西回家送給親戚朋友,也沒有多餘的錢買飛機票……”
在後面,兩個女生就自然而然地聊到“錢”這個話題去了。
黛玉不禁緩下腳步,讓那兩個女生從後門超過了她。
就快……放假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070
臨近期末的時間總是比平時過得更快些。黛玉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一門門考試就接踵而至,讓她連登陸作者後臺查看收益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其他。
幸好她存稿豐厚,連着兩、三個星期沒怎麽打開文檔碼字也不會斷更。她又很有先見之明地提前存了将近一個月的稿子在存稿箱內,設定好發布時間,再之後,也就只要每星期登陸一次申榜就行了,不用再多費心。
其實以她現在的成績,大可以完全不在乎榜單——反正金榜擺在那裏,她的小說穩穩地呆在上面,已經是最顯眼的位置了。
當然,在考試之前把全部精力都收回來放在學習上的人也不只黛玉一個,就拿同寝室的姑娘們來說,紫鵑最近不再專注小說、追星和八卦,每天一回宿舍就抱着複習筆記看。春纖參加的那些社團也都暫停了活動,讓社團成員們可以專注複習。就連雪雁,都減少了打工的時長,也幾乎不和男友外出約會。一時間,207充滿了學習的氣氛——這樣來看,似乎帝都大學和普通的大學也沒有什麽區別,至少在學生們的“臨時抱佛腳”上。
等到為時兩個星期的期末考試周結束,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207宿舍最後一個考完試的人是春纖,四個人特意提前約好,在春纖考完試的那天晚上一起出去聚餐,好好大吃一頓,算是這學期宿舍內的最後一次集體活動。
考完試之後,理論上學生們就可以準備回家了,紫鵑和春纖都住市裏,已經計劃好了聚餐的第二天就先收拾些東西帶回家裏。雪雁買的是考試周結束之後第二個星期的回姑蘇的火車票,在買票之前,她還特意問過黛玉,要不要兩人搭伴一起回去,就算添些錢坐飛機也可以。黛玉只好抱歉地表示自己放假後要先回姥姥家住幾天,然後再回姑蘇。
又在學校葳蕤了兩三天,黛玉才被賈家的司機開車接了回去。她放假了,賈家的其他還在上學的姐妹們自然也放假了,不過寶釵要忙家裏公司的事,寶玉也有很多活動要參加,惜春要抓緊時間準備藝考。最後,還是只有迎春、黛玉、探春三個閑人。湘雲雖然也有空,但她嬸嬸早就打了電話給她,要她考完試直接回家,不要“打擾了親戚”,湘雲雖然百般不願,卻也不能不先回史家。
雖然姥姥家的小夥伴們大多各有事忙,但是黛玉自己也忙着細化《明月幾時有》結尾部分的大綱,在賈家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也是悶在屋子裏敲電腦,倒是也不覺寂寞。
況且——雖然長輩們面上不顯,小輩們也都很有默契地避開了某個敏感話題,但是黛玉還是能感覺到最近幾天賈家的氛圍并不是太好。這種氣氛的不好,又于長輩之間發生過争吵的那種不同,例如賈政和王夫人偶有龃龉的時候,只要雙方不同在一個空間內,就基本上不會讓僵硬的氣氛影響到其他人,更不會帶到賈母面前。這種不好,更多的還是在于對賈家前程的擔憂。
或者說,對元春的未來的擔憂。
在賈家住了沒幾天,黛玉已經多次聽到賈母和王夫人的談話中提到了周家,她們不需要清楚地指明是哪個周家,甚至不用提到周依依的名字,只要提到“周家”這兩個字,結合前段時間黛玉在皇室舉辦的跨年派對上的親眼所見,就已經能夠輕而易舉地猜到她們在讨論的是什麽了。
并且,又如那日黛玉聽別的提到過的那樣,似乎最近對元春的地位造成了些許威脅的也不只周依依一人,某日黛玉下樓去廚房沏茶的時候,就一不小心聽到王夫人這樣和賈母抱怨:“周家那丫頭就不說了,這幾天太子竟然還單獨和吳家那丫頭吃了兩次飯……”
雖然好奇,但是後面的話黛玉也不敢多聽,生怕被賈母和王夫人發現——那可就尴尬了。她索性連茶都不沏了,飛快接了杯溫水上樓,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了吳萌的臉。
王夫人口中的那個“吳家丫頭”,會是她嗎?
黛玉一邊緩步上樓,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跨年那日吳萌的表現,尤其是她提及元春時的語氣神态——如果她也對太子妃這個位置有野心,那她那日的表現就說得通了。黛玉覺得自己忽然豁然開朗了起來,原本,她還對那日的事有些糾結,但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也不必再多在意了。
只是可惜了,她原本還覺得,吳萌和自己也許會有機會成為朋友的。
***
元春的事雖然牽動了幾乎所有賈家長輩的心神——就連邢夫人都不例外。但是,對于賈家小輩來說,大姐就好似一個傳奇,如果她都搞不定……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的意見是連被參考的價值都沒有的。
黛玉在弄明白情勢之後就忙自己的去了,探春最近似乎有在年後拍個小短片練練手的打算,也忙得很。迎春對禪舞的熱情依舊不減,一星期七天,倒有四天要出門去舞蹈房。這天下午回來到賈母面前請安的時候,又問黛玉和探春,“今天妙玉和我說,她想着你們也都考完試了,打算把你們叫出去一起吃頓飯呢,讓我幫忙問問你們有沒有空……”
或許是因為妙玉以前常年跟随師父在尼姑庵中修行,雖然回了帝都,周圍卻沒有什麽朋友。難得她如此看重賈家以及親戚家的幾位姑娘,上次一起吃了頓飯之後,竟然又興起了再次請客吃飯的念頭。黛玉和探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愕之色。不過也不好說不——妙玉倒還好說,主要是不想駁了迎春的面子,忙道:“現在都放假了還有什麽可忙的?每天都很有空。”
迎春又笑着說:“等晚上我再問問寶姐姐和湘雲,大家出門吃一頓飯,如果人齊些那就更好了。”
這天晚上剛好寶玉回來得早,聽說姐妹們要出門聚會吃飯,又聽說一起吃飯的還有妙玉這麽個奇女子,忙叫嚷着要跟着姐妹們一起過去。在衆位姐妹之中,寶玉和迎春關系最為疏遠平淡,今天也泥到了迎春身邊,“好姐姐,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迎春卻有些犯難,“寶玉,原本我帶你去也無妨,但是這妙玉……”她話音頓了一下,咽下了“性子古怪”這四個字,換了另一個比較中性的詞,“為人很有個性,我還要先問過她才能回答你能不能去。”
寶玉對自己頗為自信,聽到迎春肯幫他去問,也就根本沒有想過妙玉會拒絕的可能,直接道:“那可好,二姐姐,你到時候提前把時間告訴我,我讓襲人安排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
一旁王夫人聽到他們的談話,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寶玉,再過幾日就是寶釵的生日了,你記得尋樣體面的禮物送過去。”
寶玉忙扭頭說:“我記着日子呢,已經讓晴雯去幫我物色了。”
晴雯身為造型師,眼光獨到,她出面幫寶玉挑選送給表姐的生日禮物再合适不過。王夫人雖然不喜